第一一七章

几日后，成立市场信息部的通知下来了，临时负责人的名字换成了宋帅瓜，广告牌的方案和超市的方案也写在通知里，只是没有说是谁策划的；王收等几个人调入新成立的市场信息部。许经理让赵主任找王收谈谈心，要求谈心的目的和效果是讲清道理，安抚情绪，协助宋帅瓜干好工作。

赵主任把王收叫去，说：“提你副科长的事，许经理也不是不办，主要是你刚来，不干出成绩来就提拔难以服众……宋帅瓜你也知道，不安排好也不合适。许经理让我和你谈谈，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心照不宣，你要是还从鲁铁待下去，就只能面对现实。”

王收表态说：“赵主任放心，道理我都懂，我一定配合宋帅瓜干好工作。等许经理有空我也和他汇报一下思想，让领导放心。”王收说完，心里蔑视自己竟能说出如此世故圆滑的话来。

赵主任说：“许经理那里你就没有必要去了，他要想谈，他会找你，你主动去找他不太合适，是不是？”

王收说：“好。那我就先把工作干好。”

赵主任拍拍王收肩膀说：“忙你的去吧。”

市场信息部总共四个人。宋帅瓜和王收是外面新调来的，另有一男一女是从销售公司其他部门内部调配过来的。男的四十多岁，在市场信息部年长，叫汪安富，头发稀疏，浑身胖乎乎的，见人就眯起笑脸，很和善的样子；女的三十多岁，叫沙毕慧，瘦骨伶仃，尖高的嗓音，说起话来大呼小叫，伴着夸张的笑声。

四个人到位第一天，汪安富说：“成立了新部门，咱们以后就是市场部的元老，下班以后是不是找个酒馆庆贺庆贺？帅瓜请客。”

沙毕慧赶紧接话说：“哎哟，可是，哪有不庆贺的呀！肯定是宋经理请客啊，人家是领导啊。”

宋帅瓜紧锁眉头没有说话。

汪安富问：“王收你什么意见？”

王收说：“我同意。”

汪安富说：“那就这么定了。我是老营销了，我说了算。”

宋帅瓜说：“你说了算你请。”

沙毕慧说：“你是领导啊……”

宋帅瓜说：“我不是领导。临时负责算啥领导。.”

汪安富说：“要不然这样，AA制，均摊。”

沙毕慧说：“还有这样的啊？领导不请客，俺不去了。”

汪安富说：“女的不拿钱。”咱三个男的，AA制。”

宋帅瓜说：“为啥？女的不是人？不吃光看着？”

沙毕慧说：“哎呦，和个女人计较，俺不去了。”

汪安富说：“你不去可不行，你不去就没意思了。这么着，毕慧那份儿我拿。”

宋帅瓜问：“一人出多少？”

汪安富说：“一个人五十，二百块钱就够了。”

宋帅瓜说：“一顿饭二百块，半个月工资，这是败家。”

沙毕慧说：“挣钱不就是花的啊？”

汪安富说：“一个人四十行不行？”

宋帅瓜说：“我没这么多钱。”

汪安富说：“一个人四十可以了。

宋帅瓜说：“我不喝酒。”

汪安富说：“搞营销哪有不喝酒的。少喝点。”

宋帅瓜说：“我不喝酒，你们喝酒，还叫啥AA制？”

汪安富问：“你什么意思？”

宋帅瓜说：“你们一个人拿四十，我拿二十。”

沙毕慧说：“哎呦，还有这样的？俺也不喝酒了，汪安富，你拿六十。”

宋帅瓜看一眼王收说：“喝酒的就该多拿。”

王收说：“我也出六十。”

宋帅瓜说“你愿意出，是你愿意，怨不着别人，没人执情。”

王收说：“一起玩，执什么情。”

汪安富说：“要不这样，我和王收一人拿五十，咱们去桥头吃羊肉串去；那个摊上肉串烤得不孬，算上扎啤，一百块钱就够了；等帅瓜正式任命以后帅瓜再请客行不行？”

“啥时候正式任命啊。”沙毕慧说。

“应该很快。”王收说。

宋帅瓜说：“你俩愿意请你就请，我到时候请不请再说。”

汪安富说：“就这么定了。”又对沙毕慧说：“这样你就可以两次吃请了。”说完冲她眯眯一笑……

四个人就去桥头吃了羊肉串，算是认识了。

两个月过后，正式任命的文件下来了，任命宋帅瓜为销售公司市场信息部副经理，副科级，主持工作。

汪安富说：“没说的，帅瓜请客吧，说好了的。”

沙毕慧说：“这次可真是宋经理了，光工资就七百多，奖金也高出一大块，请客也高兴啊！”

宋帅瓜想想说：“我请客，吃啥我说了算。”

汪安富说：“不能在家里，只要是在外面吃就行。”

宋帅瓜说：“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汪安富说：“还吃羊肉串？也行，羊肉串就羊肉串，酒要管够。”说完得意地冲沙毕慧和王收挤眼笑笑。

下班后，四个人来到桥头烤羊肉串的地毯上，汪安富把手伸到沙毕慧肩膀上抓着沙毕慧坤包的带子说：“我给你拿着包”。手掌捋着沙毕慧外露的胳膊滑下来，又顺手在沙毕慧的手背上捏了一下。沙毕慧说：“你这是干啥？还没喝酒就耍酒疯啊？”汪安富说：“老姊妹了，这是爱护。”满脸笑眯眯的。沙毕慧说：“那天在楼梯上人家新分配来的女大学生的钥匙掉了，你帮人家拾起来，就着抓人家脚脖子差点没让人家摔倒也是爱护啊？”汪安富说：“绝对是爱护。她自己走不稳怨谁？”

沙毕慧说：“哎呦，可别说了，你是老毛病了。人家说你年轻时是学光学的，让厂里处分也是爱护啊？”王收问：“学光学怎么干上营销了？”沙毕慧说：“哈哈哈，他拿着个小镜子偷看女厕所……”汪安富面露赧色，止住沙毕慧说：“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看见了？这是误会，都是别人胡编的。”

沙毕慧说得起劲停不下来，又说：“年初你出差去青岛推销，看人家是个女老板，你就说自己是销售公司经理，让人家好吃好喝好照应围着你转了三天。正好许经理去了，说自己是经理，人家说经理早就在这里了，怎么又来一个经理啊？还以为许经理是骗子呢，差点把许经理抓起来。许经理说鲁铁销售公司经理就一个，你们把那个经理叫出来我们一见面不就行了？结果叫出来一看，嗨，还是汪安富来！哈哈哈，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汪安富有些着急地说：“还吃不吃？你好，一宣布你到市场部，你把你原来电脑里的资料全删了，闪下个烂摊子让人家接都没法接。咱谁也别说谁，要是表现好也上不了这清水衙门里来，业务部门油水多大！”宋帅瓜说：“这都是啥人！”汪安富说：“都是好人。你又不是女的你怕么？”

四个人围着小桌子坐下。宋帅瓜从拎着的布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放在小桌上。汪安富惊愕道：“喝白酒吗？吃肉串喝扎啤这是固定搭配！哪有喝白酒的？”

沙毕慧说：“俺没喝过白酒。”

宋帅瓜说：“你啥酒都不该喝，俺村里的女人没有喝酒的，这是毛病。”

沙毕慧说：“啥年代了？这是鲁铁不是你村里……”

汪安富抬手止住沙毕慧，拿过白酒瓶子看着说：“客随主便，白酒就白酒……这酒啥牌子？多少钱？我怎么没喝过？”

沙毕慧说：“哎呀，一块四一瓶，俺妈脚丫子疼我就买这个给俺妈搓脚丫子。这酒能喝吗？”

宋帅瓜说：“这是我花钱买的，你咧咧啥？”

汪安富把酒瓶子往沙毕慧跟前一蹾，说：“买了来就咱说了算了，拿回家给你妈搓脚去。今天的酒钱我负责，喝扎啤！”

地摊老板过来问烤点啥？

汪安富说：“肉串儿、心管儿、板筋、红腰都尽管上；烤三个白腰六个羊鞭男爷们儿吃，白腰烤得老一点，要不然骚气；再考一把大虾、一把小鱼儿，女同志爱吃。先烤这些，吃完了再点。”

老板推荐说：“刚备的鱿鱼，要不要烤上？”

汪安富说：“烤上烤上。”

宋帅瓜问汪安富：“今天你请客我请客？”

汪安富说：“自然是你请了。”

宋帅瓜说：“我请客我说了算，你这是干啥？”

汪安富说：“好好好，你说你说。”

宋帅瓜对老板说：“先烤上八个烧饼，一人两个，吃完了再说。”

王收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沙毕慧站起身说：“走了走了，这是请的啥客？和那吃不上饭的似的。”

宋帅瓜说：“八个烧饼也是我拿钱，你咋呼啥？你拿过一分钱？上次你也没花钱，白吃。你要是俺媳妇，白吃俺乐意，你不是。”

沙毕慧转身就走，被汪安富叫住。汪安富对老板说：“八个烧饼，烤上。”老板无奈地笑笑，烤去了。

汪安富问宋帅瓜：“烧饼管够吧？”

宋帅瓜说：“管。”

汪安富说：“带钱了吗？拿出来看看。”

宋帅瓜底气十足地说：“不带钱咋请客？咱不白吃人家的。”说完，松开裤腰带，露出裤头来。沙毕慧哎呦一声赶紧扭过头去，继而侧眼看着宋帅瓜要干什么。就见宋帅瓜裤头正中间用画布缝着个小口袋，袋口用别针别着。宋帅瓜低下头看着把别针取下，从小口袋里拿出两张十块的钱，拿出一张放在桌子上，另一张又放回小口袋，往下按按，别上别针。

三个人相互看看，都笑了起来。汪安富说：“二十块钱还往裤头里藏啊？”

沙毕慧说：“要是个一百的还不得别在肉上啊！也不怕扎着，哈哈哈……”

汪安富手指着桌上的十块钱说：“这张钱潮乎乎的，让尿泡过。”

沙毕慧说：“这么恶心，买的东西还有法吃啊？不走还在这里干啥？”

汪安富说：“烧饼也得吃。”

王收不知道汪安富什么意思，好奇地问：“你这是……饿了？”

沙毕慧说：“赶紧走吧，自己买不起个烧饼吃？”

汪安富也不答话，只等烧饼上来。一会儿八个烧饼端上来，热乎乎的。汪安富不等宋帅瓜招呼，拿起一个烧饼就咬，边咬边吐，说：“怎么这么牙碜啊。”接着又拿起第二个，又是边咬边吐，说：“烧饼肯定不够，再烤去。”

宋帅瓜看汪安富这样，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噌”地站起说：“你奶奶，你这是坑人！”说完抓起桌上的十块钱和白酒瓶子转身大步走了。

宋帅瓜走后，汪安富说：“这个狗小子走了，咱三个撸串儿，我请客。”

沙毕慧问：“啥叫撸串儿？”

王收说：“就是吃羊肉串。”

汪安富说：“男人两大爱好，一个撸串儿，一个撸管儿；撸串儿上火，撸管儿败火。”

沙毕慧说：“啥叫撸管儿啊？你现在撸一个我看看？”

汪安富说：“一听你就是内行。”

沙毕慧说：“我啥内行啊？要不你也和宋帅瓜似的脱下裤子来，我帮你撸？”

……

第二天一早，全销售公司的人就都知道宋帅瓜请客吃烧饼和二十元钱藏在裤裆里的事了——沙毕慧说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