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爸爸

在幻象中思念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是天真的爱，是无邪的守护。

那是林成风四岁的时候，妈妈那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他记得妈妈说今天领到了薪水，林成风那会儿还小，不知道妈妈说的薪水是什么，但看到妈妈这样愉悦，他想这薪水可能和隔壁小明得到的那只小狗狗差不多，是个会逗人开心的东西。

林成风见妈妈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像小明家奶奶阳台上养得那株红艳艳的花，好看极了，他跟着妈妈咯咯地笑了起来。

纪知茹那天难得的有时间，便亲自领着儿子到楼下的儿童游乐区玩耍，往常林成风都是由小明的奶奶带着来玩的。

“呀，小风妈妈今天休息了啊，我就喜欢你儿子，长得比我那姑娘都漂亮！”胖姐喜笑颜开地招呼着纪知茹来她这边。

又是那个经常揉我脸蛋的胖阿姨，她每次看见林成风眼里都放着兴奋的精光，就像小明看到奶奶给他做了好吃红烧肉一样，林成风害怕地双手护住自己的小脸，生怕这个胖阿姨在他脸上啃一口。

“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是害羞，每次都不禁逗！”这个住在一个小区的胖姐刚想伸手捏一捏林成风的脸蛋，就又被林成风的动作都笑了。

纪知茹也笑呵呵地瞅着林成风的窘样，她知道自己儿子这是有些着怕。

今天小明不在，林成风不想自己一个人和几个小女孩去玩滑梯。

林成风别扭地拽着妈妈的衣角。

“去吧，去玩吧！妈妈在这儿等你！”纪知茹却会错了意，以为林成风是想要征得她的同意。

“这父母颜值高，生的孩子果然不一样啊，小茹啊，这小风的爸爸啥时候回来啊？”胖姐闲着没事，几个小女娃在那边玩的开心，好不容易碰到个可以唠会儿嗑的人，便话起了家常。

林成风拽着妈妈衣角的小手，明显感到妈妈身子有些僵硬，他不安的抬头看了眼妈妈，却也在心里期待着妈妈的回答。

妈妈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常听人和他说起“爸爸”这个词，总是有人对他说，“你长的这么漂亮，爸爸妈妈也一定很好看了！”他不明白妈妈前面为何要加一个“爸爸”，爸爸是什么，他问了小明，小明说爸爸就是爸爸啊。

这是林成风第一次对一个问题产生疑虑，他又去问了小明的奶奶，他一直觉得奶奶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

奶奶说：“每个孩子，除了有妈妈，还有一个爸爸，他们都是最爱小风的人。”

这是林成风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知道，他长大以后要保护的人不是只有妈妈，还有爸爸，因为奶奶告诉过他长大以后要保护爱他的人。

可是爸爸在哪儿呢？

奶奶说：“爸爸在外面工作，就像小明的爸爸妈妈一样，为了挣钱，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们。”

哦，原来是这样，就像妈妈会常常不回家，那爸爸可能比妈妈更忙吧，林成风就在那天暗下决心上了幼儿园要好好学习，以后自己要挣钱给爸爸妈妈。

“哦，在海外打工，回来一趟很难呢！”纪知茹这样回答胖姐，这样的回答，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可是每次被问到同样的问题，心里还是忍不住会发虚，身体忍不住会僵一下。

林成风有些失落地垂下双眼，密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一抹阴影。他听的懂妈妈说的话，爸爸不能回来。

纪知茹找了个借口，领着林成风回到了家里。

林成风能感觉到妈妈现在不像刚才那样开心了，可能妈妈也在想爸爸，就像自己每次想妈妈那样。

林成风挪着小屁股蹭到妈妈身边，软糯的声音天真无邪地问着妈妈：“妈妈，爸爸长什么样子？”他想知道自己和爸爸长的像不像，爸爸是不是也长得很好看。

纪知茹回过头来，看了林成风一眼，她没想到阿风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以为孩子还小，不会在意那些大人说的话，她第一次意识到，缺少父爱，可能会对阿风有影响。

她的脸上重新绽开笑颜，她不能让自己低落的情绪蔓延到还是个孩子的阿风身上。

“你爸爸啊，”纪知茹的目光紧锁着林成风稚嫩的小脸，脸色渐渐柔和下来，似是由心散发出了笑意，“阿风和他长得很像，冷峻的面孔，狭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有点凉……”

林成风在心里默默地记着妈妈对爸爸的形容。

他上了幼儿园，刚接触到画笔后，便迫不及待地依着那时从妈妈口中听来的对爸爸的形容，将自己的想象画了下来。

后来妈妈出去工作，自己在阁楼上望着那片辽阔的海，那片隔着爸爸妈妈的海时，总会架起画板，执起画笔，描摹着自己脑海中对爸爸的勾勒。

直到后来长大，懂得事理，听到小明爸爸给小明打来的电话，看到小明爸爸妈妈给他寄回的礼物，看到小明和爸爸妈妈的合照，看到小明被打工回来的爸爸妈妈接走，自己和小明难分难舍地分别。

林成风才渐渐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爸爸，因为他从没给自己寄过东西、打过电话，因为家里根本没有一张爸爸的照片。

林成风才把那些素描纸掩在了抽屉的最下层，从此只专心守着自己的妈妈，再没提过“爸爸”。

伊然仰头看向林成风，原来他幻想中的那个从未见过、不知名字的人是他的父亲，原来成风从小便没有父亲。

那成风和他的妈妈是怎么过的呢？

伊然握住林成风的手，将头倚在林成风的胸膛，侧耳听着他的心跳，伸手环住他。

妈妈呢？那成风的妈妈呢？这里不像住人的样子，这么多年又发生了什么？

伊然安静地抱着林成风，她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无需自己多问，成风会自己慢慢说与她听。

大海吞没阳光，天边的霞光也消散了去，阁楼间渐渐黑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