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交易

我低头一看，肩上的伤口悄然变得黑肿发亮，隐隐散发出腐臭的气味。该死的，今天果然霉运当头！接下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我不想死，就惟有答应莫多克的条件。拍板成交后，莫多克又施展法术将曾薇薇五官封闭，随后在脸上一抹，幻术破除，露出他真正的相貌。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脸型、五官、身材简直就是我的翻版，几乎没有半点差别！如果不是身在异界，我铁定以为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在不同的世界，居然有两个长像相同的人，这概率比中头奖还要渺茫吧？这相貌与我极为相似的男人，气质却和我迥然相异，既有几分贵族的傲气，又有几分颓废，几分懒散，唇角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则透出一股邪恶的气息。我忽然意识到，刚才的交易决不简单！

“雷先生，你看看，这是多么神奇美妙的事情啊，没有经过魔法的改造，也没有通过整容术，我们俩人却有九成九的相似度！如果不是至亲之人，谁能把你我区分出来？想像一下，当有两个雷曼出现时，敌人的脸色定很精彩。”

“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协助你去欺骗别人？”

“为了达到目的，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我要对付的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骗过他们哪有胜算？”

我听得心生寒意，就我这刚毕业的大学生去跟杀人如麻的家伙打交道？太抬举我了罢！即使相貌相同，但要冒名顶替成功扮演对方的角色，根本是难如登天。那种狠人一旦发现我是冒牌货，决不会手软，非把我立马剁成肉酱。“恕我直言，男爵大人，您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是错误的。哪怕是瞎子，都能轻易看出我是假冒的男爵。”

“雷先生，莫非对我们的交易后悔了？”

“我可以后悔吗？”

“雷先生，我认为心甘情愿的去做事，比强迫着去做成功率更高。我是一个恶棍，我有足够的手段让你最终屈服——比如说，你希望这位美丽的女士受到伤害吗？”

我乖乖举手投降，“男爵大人，我可以按你的要求去做。但我对幽冥大陆，以及你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既不会说你们的语言，也不懂施展魔法，如果以你的名义在外面行事，这破绽太大，谁会相信我是你？”

莫多克胸有成竹，“放心，我既然要借助你，这些问题自然要考虑在内！”

“那么，你想怎么做？”

“首先，要将我的记忆刻印复制在魔法晶石内，然后你再设法融合这记忆晶石，就能掌握有关我的一切信息了。至于学会使用魔法，那要看你的悟性和决心。”

记忆可以复制吗？就象用电脑刻录一样？我不知道他是否夸大其词，反正我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不过在魔法世界里，一切或许皆有可能。

莫多克不屑继续和我这个外行讨论魔法理论，丢出两颗药丸让我服下。跟着警告我说，我们两个相貌一致的秘密决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否则后果自负。他解开曾薇薇的禁制，再布下魔法阵，带着我们瞬移到一个隐秘的山洞。

这山洞位于一座悬崖峭壁上，洞口外有草木遮挡，下方山林茂盛，溪流奔腾。洞内空间广阔，布置有简单的生活器具，岩壁上镶嵌着发光的宝石。原来这是莫多克躲避仇家的临时居所，这天他发觉附近有奇异的能量波动，引起天地间魔法元素的变化，一时好奇心动，前去查看，结果机缘巧合下发现了我们。

接下来十余日，莫多克并未过多理会我们，总是来去匆匆忙碌着什么。我和曾薇薇如同囚徒，被困在山洞里没有自由，但我们的感情突飞猛进，两人好得如胶似漆，真正坠入了爱河。当我搂着美丽多情的空姐，听着她的喃喃絮语，爱抚着她傲人的娇躯，有时竟然觉得太过幸福，像是在不真实的梦境里。我甚至有些许庆幸，若不是经历空难，我一普通穷学生哪有可能和空姐相恋？我私下告诫她，这里可不是童话世界，一样有阴谋诡计黑暗的一面，切不可轻信他人，尤其是关于我们的来历，更是绝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一天清晨，莫多克反常地没有外出，他放飞了一只木制的魔力飞禽，不知向谁传递信息。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洞口处风声霎响，一个陌生兽人动作迅捷的飞跃进来。

来者身材高大健美，全身覆盖金色的柔软体毛，双耳尖耸如狐，眼睛细长，容貌俏丽，脸颊上纹有青色的花草形图案。胸前双峰凸起，仅用两片树叶遮住。下身着兽皮短裙，双腿修长结实，身后露出毛茸茸的尾巴。她手持一根刻着符文的白骨权杖，头戴七彩羽冠，脖子上挂着兽骨雕成的项链，大腿外侧绑着两把弯刀，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多余的脂肪，洋溢着野性不羁的力量。

莫多克喜滋滋迎上去，仿佛看到了最心爱的情人，曲意奉承，与女兽人交谈甚欢，偶尔还做出亲密的小动作。那女兽人对莫多克的殷勤献媚十分受用，漂亮的尾巴欢快摆动着。两人眉来眼去，举止亲昵，若不是顾忌到有外人在场，恐怕就真刀真枪滚到一起去了。两人亲热完毕，莫多克抬手一指，一道黑光射到曾薇薇身上，立时让她陷入昏迷之中。

我又是心痛，又是愤怒，“莫多克，你对她做了什么？”

莫多克尽管听不懂汉语，也可以猜到我愤怒的原因，对我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然后指指曾薇薇的眼睛，再指指那兽女祭司，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我悚然一惊，与莫多克的秘密约定浮上心头，为了严守秘密，我毫不怀疑他杀人灭口的决心。接下来的事情显然不能让曾薇薇知道，否则她必死无疑！

那女兽人令莫多克和我在她身前盘腿坐下，然后分别取了我们俩人的部分血液，装在一个黑色木盆内混合，再加入种种奇怪的东西搅拌。到了最后，木盆内的液体呈现出棕褐色，辛辣扑鼻，咕咕冒出连串气泡。那女兽人面色凝重，示意我们俩人脱去上衣，用手指沾了那棕褐色液体，先后在我俩胸背处画上诡异的符号。那液体沾上我的皮肤，温度竟高得可怕，仿佛碰到了烧红的烙铁，灼痛的感觉席卷全身，当真是五内俱焚，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那女兽人根本无视我的痛楚，口中低喝一声咒语，白骨权杖嗖的分解化为十八颗狰狞头骨，悬浮在我们头顶上方，构成一个巨大的符号。她毫不迟疑地抽出刀来，在自己的手臂上猛的一划，鲜血飞溅，每一滴血珠都分毫不差地没入头骨。

鲜血落处，十八颗头骨深处同时燃起绿色鬼火，绿色的幽光透过洞开的眼眶射出，汇聚在空中。一道若有若无的苍老声音传来，虚空中现出一尊双面四臂、尾如巨蟒的兽神身影。可怕的威压从天而降，那女兽人恭恭敬敬的伏地叩首，吟唱出艰涩深奥的音节。

虚空中的兽神手臂微动，指向我和莫多克。我们身上的符号同时闪现红光，相互辉映，以相同的规律和节奏微微跳动。在下一刻，莫多克头顶上挣扎着浮现出一团虚影，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团虚影一晃，闪电般射入我的胸口。就在这时，那女兽人挺身跃起，几乎是同时间抢到我跟前，手掌一翻，将一颗菱形的魔法晶石按上我的眉心。

在晶石触到我眉心的一瞬间，我脑部如遭电击，眼前光华大亮，梦幻的色彩迅速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无可抵挡的魔力拉住我的意识沉下去，转瞬坠入一个无底黑洞，没有半点光亮。我心生恐惧，拼命在黑暗中挣扎着，无助地漂浮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前方忽然洞开一扇门，柔和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黑暗。我依稀听见门外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如此亲切，如此熟悉。

“妈妈！”我喃喃低语，莫名的泪水流淌下来。睁开眼睛，一张充满母爱光辉的绝美面容出现在我眼前。她黑发如云，气质高雅，眉目间满是温柔之色，抱起我轻轻亲了一下，笑着说，“我亲爱的小宝贝，怎么又哭了？你可是男子汉哦，长大了要做幽冥大陆的英雄，不许哭哦！”我挥动着缩小成婴儿的手，使劲去抓她的脸，“妈妈，妈妈！”。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搂住她的肩膀。她依靠在那男人的怀里，唇角露出满足幸福的微笑。

时光流逝，我逐渐长大，在妈妈的教导下开始修炼魔法，并迅速展现出超强的天赋。我十二岁时就考取了三级魔法师资格，被冠以“魔法天才”的头衔，轰动整个王国。当我戴着三级魔法师的徽章回到家中，妈妈抱着我哭了，那是骄傲的泪水。

但幸福总是这么短暂。

就在新年前的一天，首都燕京最著名的报纸《新闻时报》爆料，王国内阁总理大臣莫多克侯爵在外秘密蓄养*，并且已育有两子一女。这桩惊天丑闻改变了一切。莫多克侯爵因此辞去总理职务，而侯爵夫人——我可怜的母亲——无法接受丈夫的背叛和欺骗，断然宣布与侯爵解除婚约。刚烈的她连夜离开燕京，在风雪中踏上了返回故乡奥斯曼王国的旅程。我哭着抓住她的手，死都不肯放开，哀求她带上我一起走。但最终，侯爵府侍卫控制住了我，没让我踏出城外半步。我永远忘不了妈妈哀痛欲绝的眼神，和那孤寂悲凉的孤单身影，漫天的大雪，都掩盖不住她的伤痛。

妈妈心神重创之下在途中病倒，加之旅途颠簸，寒气折磨，待回到故乡时已是病入膏肓，不足一月便黯然病故。

妈妈故去了！惊悉这一消息时我险些崩溃。她风华正茂，她高贵善良，她慈祥美丽，她怎么就不在了？她才是受害者啊！难道世上就是好人短命，坏人享福？！

我恨莫多克侯爵，我恨侯爵的*我的后母，我恨那几个“弟弟妹妹”，我恨他们夺走了母亲的生命。但年少的我没有能力报复这些人，我只能放逐自己，让魔法天才从此成为侯爵家的耻辱！我不再研究魔法，不再听从侯爵的指令，我酗酒、赌博、敲诈、勒索、斗殴、组织地下黑帮，再长大一点，就逛妓院、调戏良家妇女、玩弄贵妇、调教女奴，四处寻花问柳。我勾结一帮王族高官子弟，横行燕京，肆意妄为，无恶不作，堕落无耻的名声传遍了王国，甚至成为周边国家最热衷报导的焦点人物。我的“光荣事迹”风传大陆，甚至被改成剧本演出，据说出演我这个角色的演员，都要聘请保镖特别护送，否则难挡众怒。

我和侯爵行同陌路，他对我彻底绝望，转而培养我的“弟弟们”，希望其中有人能继承他的家业。我自然不在乎，仍旧过着花天酒地糜烂生活。直到有一天，我和二王子亚历山大的宠妃偷情时，她无意间泄露出一个隐秘消息，二王子正暗中和侯爵来往频繁。我预感到其中大有文章，对于任何能够破坏侯爵图谋的事情我有着天然兴趣，当即动用各种渠道进行全方位刺探。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侯爵竟和亚历山大联手，将国库中战略级的魔法晶石和稀有金属偷卖给索洛斯商行，换取巨额财富。这可是叛国大罪！当时，博卡国王重病卧床，有实力问鼎王位的几个王子正明争暗斗，燕京的政治形势极为复杂，没有哪一方能够稳居上风。而莫多克侯爵显然加入了亚历山大的阵营，他们要利用金钱拉拢中间势力，甚至收买政治对手的性命！

王权之争，从来都是最血腥残酷的。我正犹豫要把手里的情报卖给哪个王子而不会被灭口，亚历山大已经察觉到异常。精明的他没有派出亲信动手，而是不露痕迹的请出职业杀手组织“梦魇”，企图收割我的性命。“梦魇”杀手们行动相当高效，只是一个晚上，就把我经营多年的黑暗势力连根拔起。幸亏我留有后手，混战中从密道脱身，仓皇逃出燕京城，但辛苦收集来的证据全都落入敌人手中。我一路向南躲避追杀，最后成功跨越边境进入云断山脉。

云断山脉山峦万重，峡谷纵横，占地千万里，东临大海，西靠天蛮帝国等国家，南接大唐帝国和滨海列国，聚集着无数兽人部落，不受任何国家管辖，各国逃犯隐匿其间，是天下最凶险混乱的地区之一。即便是梦魇组织的杀手，也不能在此自由出没。我一边疗伤，一边偷潜入兽人部落寻找机会，后来被兽族女祭司阿娅抓住，险些惨遭分尸。我施展手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反败为胜，俘获阿娅的身心。

回忆的画面到这里渐渐淡薄消散，我知道，梦就要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