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 南下

随着夜色笼罩下来，漆黑的山林中响起凄厉的狼嚎，忽远忽近。营地外围每隔十余米便燃起一堆篝火，环绕一圈，为守卫们提供充足的光源，以防盗贼乘着夜色混进营中。

就在守卫们的眼皮底下，我施展潜行术溜出营地，借用阴影掩盖住身形，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附近的山林。树林内伸手不见五指，我的精神感知力扩展到百米方圆，把一切物体在脑海中勾勒出来，连草丛中爬行的蚂蚁甲虫都了如指掌。我轻易地发现了利用各种伪装隐藏起来的盗贼探子，他们基本上以两人为一组，分散在林中各处，默默地观察营地的动静。盗贼们没有发现我深入树林，仍然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悄悄弄晕了两名毫无防范的盗贼探子，把他们收入空间袋内，沿原路悄然返回。

我径直走进营地中心的一座大型帐篷，里面早已坐满了各佣兵团长和护卫统领，他们面色凝重，不时窃窃私语。我刚一露面，七八个声音同时问道，“雷沧月团长，抓到人了吗？”我微微一笑，随手把那两名盗贼从空间袋内抖出，“分开审讯，别让他们相互串供！”

审讯的事情自有人料理，不用我*心。很快，两份几乎一模一样的口供呈了上来，在我们手中轮流传阅。

不出我们所料，隐藏在暗处意图不轨的正是牛头帮。他们这次的准备非常充分，不仅七千帮众倾巢而出，还联系了另外两路盗贼团伙，共聚起一万多人，打算在三十里外的青铜峡设伏，打我们个出其不意。至于具体的战术安排和攻防细节，探子们并非核心决策层，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展开魔法地图，只见青铜峡是一段长约十余里的峡谷，两侧山崖陡峭，易守难攻，谁先占据高处的地利优势，谁就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现在盗贼们已经抢占险要，以逸待劳，形势对我们相当不利。要破解此局无非是两条路，一是集合所有六级以上的高手，连夜急行，乘敌不备强攻青铜峡，将盗贼们驱逐之后即可通行；二是掉头南下，花费四五日时间绕行格尔木山北麓一线，经布达城，直奔阿拉穆图城休整。阿拉穆图城以西，便是帕米尔高原了。

我们这临时商队有大小佣兵团十七个，各商社商行的护卫队八组，还有两百多隶属于富豪们的私人护卫保镖，拼凑起来的话，六级以上的高手将近六七百人，击败万余人的盗贼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战场冲杀免不了死伤，尤其是第一波发起冲锋的攻坚人员，要承受敌人最猛烈的炮火攻击，伤亡率必然极高。

某位佣兵团长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道，“绕行格尔木山北麓浪费时间，我建议直接攻打青铜峡。雷沧月团长是我们当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这攻破盗贼防线的重任非沧月佣兵团莫属！”另一名佣兵团长立刻附和道，“我同意！雷沧月团长击杀七级护卫易如反掌，实力之强不容置疑，只要雷沧月团长大发神威，盗贼们的防线定然不堪一击。”有这两位带头，不少人随即推波助澜，起哄叫嚣着要我率队进攻。

我又不是傻瓜，更不想当狗屁不值的英雄，怎可能受他们蛊惑？淡淡笑道，“大家如此信任我，让我非常感动。只要你们的手下任我挑选，组成突击团队，我就带头冲锋！”

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谁也不愿意主动交出精锐。

强攻的提议流产，唯一的办法就是南下绕行了。众人连夜商讨清楚细节问题，天一朦朦亮，立刻动员商队拔营出发。数千人马改道南下，如此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暗处的探子，只听四周响起诡异的呼哨声，迅速传向远方。我们忽然改变行进的线路，肯定让盗贼们措手不及，即便他们想要主动出击阻截我们，上万人的集合、调配也需要花费时间。

克劳迪娅早早飞上高空，监控远方盗贼团伙的动向。

虽然我们焦急赶路，奈何南下的道路比较狭窄崎岖，马车通行有困难，四五个小时下来才走了不到六十里。中午休息进餐时，克劳迪娅向我报告，盗贼大军已离开青铜峡，正抄山间的近路向我们追来！盗贼们熟悉地形，轻装进发，又没有什么重物拖累，按照克劳迪娅描述的行军速度，至多今天晚上就能追到我们。苦恼啊，要不要把那帮富豪交出去，换取盗贼们放行的承诺呢？

我们临时休息的地方一侧是较为平坦的河滩，道路另一侧是起伏的山丘，长满了灌木野草。数千人散坐在路旁，伺候走兽饮水喂料的，清点货物的，躺倒在地休息的，站在外沿警戒守卫的，队伍疏密不均拉长成数里，就像一条慵懒的长蛇。突然，嗖嗖数十声利箭破空骤响，最外侧的几名佣兵不及防备，霎时间插满了颤动的羽箭，惨叫着滚落山坡。紧接着百十颗火球从天而降，轰隆隆一阵巨响，泥土飞溅，将商队一段数百米长的防线炸得七零八落。

“敌袭！”

凄厉的呼喊声传遍了整个商队，本就神经紧绷的佣兵护卫们一跃而起，纷纷*起兵器。有反应速度较快的弓箭手，立即张弓搭箭予以反击。魔法师们吟诵咒语，合力张开魔法护罩，尽可能护住自己的同伴。

远处的山坡荒草间人头攒动，忽然钻出成百上千的大汉，他们有的穿着皮甲，有的裹着鲜艳的衣服，仿佛一群群争夺腐肉的恶狼，呼喊着、叫骂着、狂吼着冲了下来。

我靠，居然是英尼国乱兵！我们一心躲避盗贼的尾随追击，忽略了对前路的探查防范，没提防会意外撞见乱兵！这些乱兵刚刚攻陷过城镇，满足了各种变态的兽欲，正是得意忘形、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估计是看到我们商队货物充足，马匹众多，便动了杀人劫货的念头。乱兵们头脑一发热，说干便干，一窝蜂冲出隐身的树林，争先恐后发起冲锋。

事发突然，乱兵们的进攻没有章法，而佣兵护卫们也来不及集合，顿时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我们沧月佣兵团位于队伍前段，正好处于乱兵攻击的范围，屠振武、凯撒等人反应极快，立即聚拢到我的身后，团队中的神射手引弓待发，等待我的号令。夏朗却一声怒喝，“渎神者，尽皆该杀！”挥枪直冲向前，身上的圣光灿烂升腾，枪锋所到之处，凶恶如兽的乱兵成片倒下。

我沉声道，“你们保护好斯派克阁下！”亮出长刀，犹如旋风般杀到夏朗身边。我们两人都对乱兵深恶痛绝，出手绝不留情，杀得乱兵们如浪翻滚，呜呼哀哉。

一时之间，天地间充满了激烈的喊杀声和魔法能量的爆炸声。乱兵们很快发现找错了抢劫的对象，最先冲下山坡的数百人不过几分钟，就被佣兵护卫们杀尽。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顺风时疯狂暴虐比谁都狠，逆风时则比谁逃得更快，其余乱兵见势不妙，轰的掉转方向，奔回藏身的树林。

佣兵护卫们的职责是保护雇主的人身及财产安全，自然不会浪费精力追击，但夏朗不同，他完全杀红了眼，竟独自挥枪冲向逃跑的乱兵们。

夏沫担忧的大叫，“哥哥，哥哥！”

我一转眼，便看见夏朗闪光的背影冲上了山坡高处，急忙飞身跃去，“夏朗，不要追了，快回来！”

话音未落，魔法元素剧烈波动，火球、风刃、雷电、冰箭等各种魔法攻击几乎同时扑向夏朗。乱兵们尽管不擅长打硬仗，但队伍中有百余位五六级的魔法师，他们联合起来施放魔法攻击的话，威力亦非常恐怖。以我的手段能力都不敢硬接，何况初出茅庐的夏朗？

不好！我想也不想抬手一指，巨大的冰墙突然出现，横挡在夏朗身前，替他承受住大部分魔法攻击。千钧一发之际，夏朗高唱法咒，体内骤然迸发出强烈的圣光，形成数重防护结界，有点类似圣光铠甲术，恰好抵御住数百道雷电轰击。但见山坡上火光轰鸣，烟土飞散，狂暴的能量气流横扫八方，连我都不得不暂时躲避。

爆炸余声未歇，我一步跨上山坡顶端，抱住摇摇欲坠的夏朗，举目望去，乱兵们在树木间亡命狂奔，迅速远去。

夏朗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愤愤的捶胸说道，“竟然让他们逃掉了，我不甘心！”

我没好气地说道，“夏朗骑士，拜托你动动脑子，乱兵们有五六千人呢，你要单枪匹马杀光他们吗？哪怕人家站着不动让你杀，累也要把你累死！刚才若不是我施展冰盾术，替你挡住魔法攻击，你这条小命起码不见一半。”

“雷沧月团长，谢谢你！你怎么还是水系魔法师？”

“是或不是重要吗？夏朗，你让仇恨与愤怒主宰了自己，在战斗中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冷静，忘记了一名骑士首先应该是一名合格的战士！这次幸亏有我救你，但是下一次呢？你若如此鲁莽的战死了，谁去守护你妹妹？”

夏朗浑身一震，愧然低首，“您责骂得对。我刚才确实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我父亲的教导，忘记了最基本的作战原则和骑士守则。我不遵守号令，擅自出击，忽略了与同伴的配合支援。团长，我错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夏朗，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犯错误，但关键是知错能改，决不重犯。你若连这样的小场面都应付不了，将来又如何能驰骋大陆，扬名天下？你的父亲是神殿骑士呀，他历险无数，出生入死，杀灭过多少强敌。你应该以自己的父亲为榜样，超越他，让他以你为荣啊！”

夏朗默然，俊脸通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记住，杀戮永远不是目的！你不是恶魔，不是黑暗骑士，慎用你的枪和剑，不要忘记光明骑士的职责！”

“团长，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话！”

我扶着夏朗走下山坡，夏沫惊叫着第一时间扑过来，晶莹的泪水滚滚而落，让夏朗的愧色愈浓。乱兵们来得突然，去得更快，却也造成了商队中百余人伤亡，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为防止再遭乱兵偷袭，十多组佣兵小分队散开，守护在商队两翼，另有两百人的前锋队伍负责开路警戒，但凡有阻路者，先杀掉再说。

这次意外耽误了近一个小时的行程。有克劳迪娅这高空侦察兵的及时汇报，得知盗贼大军越追越近，我们尽量加快行进的速度。尽管如此，黄昏时盗贼大军扬起的灰尘已清晰可见，甚至部分突前的盗贼骑兵和我们发生了短暂的接触战，双方箭矢来往，互有死伤。

商队前后蔓延数里，若是遭到盗贼大军的围攻，极易被切断成数十截，陷入对方的包围绞杀中。情势危急，我们不得不选择了一处高地结营驻扎。数千人一起动手，砍伐树木，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构筑临时的箭塔和掩体，忙得是热火朝天，终于赶在敌人杀到之前建好了临时防御体系。

只见树木摇动倾倒，密密麻麻的人头冒了出来，一万多服饰杂乱，目露凶光的盗贼潮水般涌到我们驻扎的山坡下方，四面合围，把营地围得是水泄不通。盗贼们穿着不一，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队伍里高举的旗帜更是混乱不堪，外人根本分辨不出他们隶属于哪一个盗贼团伙。盗贼们一日间疾行数十里山路，实在是累得够呛，瞧见我们刀剑出鞘严阵以待，知道不可能光凭气势吓倒我们，哗啦啦大半人马瘫软在地，哎哟叫唤着捶腰捏腿，完全没有半点临战的纪律可言。

人群之中，数十名身披铠甲的盗贼头目格外醒目，他们个个彪悍精壮，杀气充足，犹如一群蓄势待发的丛林饿虎。就在他们身后，站着近两千名装束整齐，穿着半身皮甲的精锐战士，强烈的杀气冲天而起，令人胆寒。处于队伍最后方的，是三四百名各系魔法师。

这已是近似野战军的正规配制，难怪盗贼们有信心来啃我们这根硬骨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