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晴天霹雳

周涵宇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像地震来临般摇晃，脑袋里像装了好几只蜜蜂“嗡嗡”地响。他勉强扶着桌子边站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可是周团长的遗体没有找到。”通讯员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在什么地方？”

“北疆。”

“没有找到他的遗体，也不一定就证明他已经遇难了。”他心存侥幸，却有气无力。

“正在全力搜寻。”通讯员受气氛干扰，麻木无力地说道。

通讯员走后，周涵宇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椅子里，轻轻地闭上眼睛，浮现在眼前全是儿子飞机失事的场面，一行热泪从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滑过脸颊，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X前，很快湿了一片。

一股子钻心的痛像风一样钻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不放过任何一处。

他紧抱双臂，依然无法抵挡这股来势凶猛的侵略。他从来没有如此脆弱过，此时，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无法自信地认为可以承受住任何的打击。

他面临另外一个棘手的难题，不知道如何向家里的两个女人交待。

他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憔悴走到了几个月都不曾进去的家。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已物是人非。他的脚下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每迈出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可他又不得不向前走，因为他没有退路，必须由他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家里的两个女人。

勤务兵想上去搀扶他，却被他推开，顽强地靠自己的毅力推开那道沉重的如巨石一样的门。

柳春芽错愕地看着他进来，她不知道如何跟他打招呼，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即熟悉又陌生。他的音容笑貌，每一根白发，每一条皱纹都是那么的熟悉。可他心里想什么？怎么想？她从来看不透，也猜不着。

他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深情地望着她，轻轻握起她的手。

她的眼泪顿时像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涌了出来。几十年来，他未曾这样情意绵绵的对过她。

“老柳，我和你说件事，你要T住。”周涵宇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

“什么事？”她不明白他如此疲惫，如此憔悴，如此沧桑是为哪般？

他在她心目中永远是那么强大，不可一世。像一座她无法攀越的高山，更像一座T拔傲立却无法接近冷峭的雪峰。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心里却隐隐作痛，为他如此不堪的神情。

“小松出事了……”他声音颤抖的如撕碎了，打破了。

“出什么事了？”她还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以为也许只是儿子受伤了，可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大事，心里一阵强过一阵的不安。

他眼睛里挂着血色的痛楚望着她，静静地望了几秒钟。

她对他这么多年的抱怨与憎恨弹指间灰飞烟灭，心里不断地痛惜他的脆弱与无助。

他面对把儿子看作天的前妻，不知如何残忍地让她知道，她的天塌了，可是，又不得不说：“他坐的直升机失事了，机组人员全部遇难，可是没有找到他的遗体，也许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不过，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心里准备……”他凭借最后的力气一口气说完，仿佛身体被抽干，虚弱的随时要倒下。

柳春芽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仿佛头D上一道晴天霹雳，毫无征兆突然炸开，把她劈的四分五裂。

她完全低估了能把周涵宇摧毁的力量，同样更能把她彻底摧毁。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发作，一把推开他，怒不可遏地大喊：“不……你骗我，你一定是把儿子藏起来了，你骗我，你要把儿子从我身边夺走……周涵宇，你混蛋，你不是人，你不要我也就罢了，不能把儿子夺走，他是我的全部……”

周涵宇流着泪紧紧地抱着她，由她在他的怀里挣扎，撕扯，直到她筋疲力尽，只剩下抽泣的声音。

“你别难过了，失去儿子，我和你一样的难过。”周涵宇已经老泪纵横。面对这么大的打击，他再也无法做到坚强。他也曾是铮铮铁骨的汉子，自认为可以经受住任何的风雨与摔打。可是，这个消息摧毁了他所有意志，几乎要了他的命，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时候。

“不，他还那么年轻，他不会死的……他爱童彤，也爱我们，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你们太狠心了，可以夺走我的命，不可以夺走我的儿子。”柳春芽已经没有一点力气，眼前一片空白。

原来谷底下面还有万劫不复，以前的不幸只是皮毛，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绝望和生不如死。

“我们怎么和童彤说呀？”周涵宇无助地自言自语。

周松是这两个女人的天，现在天都塌了，让她们如何来面对。

周柏开着车带着童彤，几次眼泪涌上眼眶，都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哥，你怎么了？”童彤看到他满脸的沮丧，不安地问道。

周柏没有说话，他怕一张嘴，眼泪也跟着出来。

童彤从后视镜里不安地望着他，也没有再问。看惯了他威严的表情，还真不适应他也有让人心疼的神情，她心里被一股莫名的忧伤漫过。

他勉强把童彤带回周家，家里有很多的人，大家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柳春芽躺在沙发上，连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来了。

周涵宇红着眼照顾沙发上的柳春芽。

“爸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童彤不安地看着周涵宇问道，她以为是他们两口子打架了。

“童彤……”周涵宇叫了一声，眼泪也跟着下来，没有办法再往下说。

她又走到沙发前，蹲在柳春芽的身边，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她。“妈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柳春芽一把o住童彤的手大哭起来：“童彤，以后，咱娘俩儿可怎么活呀？”

童彤也不由得流下了泪，但她只是看着柳春芽可怜，并不知道实情。

家里的气氛和每个人的表情，让她有股不祥的预感。莫名的恐惧挤满un膛，甚至有了不愿面对，想逃跑的念头。

“妈妈，别这么说，我不离开你，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你赶我也不走了，真的，再也不走了，永远永远呆在你身边。”童彤压住心中强烈的不安，流着泪安慰柳春芽。

她没有资格逃跑，只能面对，不管多大的风雨，她身后还有周松是她强大的后盾。

“童彤，小松不在了，小松他出事了……老天爷呀，你怎么可以这么惩罚我呢？老天爷呀，求求你了，把儿子还给我，我以后吃素念佛来减轻我的罪孽……”柳春芽撕心裂肺的哭喊。

周涵宇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童彤脑子里和心里都杂乱如麻，不明白周松怎么就成了所有人表情特别的引子？她莫名其妙地看向周涵宇，希望他说的更明白一些。

“童彤，小松出事了，他坐的直升机失事，机组人员全部遇难，可是没有找到他的遗体。”他总是强调这一句，他不是给别人希望，而是给自己一个希望。没有找到他的遗体，至少有两种可能，如果这是一道选择题的话，他宁愿冒险选周松是失踪了。

“爸爸，不可能，他不会出事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童彤惊恐万状地拼命摇头，潜意识里不原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

“孩子，谁也不相信这个事实。我们和你一样的难过。”周涵宇泪眼蒙蒙，眼神凄楚地看着童彤。

童彤眼神空洞，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言语。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努力让自己清醒，却像鬼压身一样，就是醒不了。

她默默坐了很久，大家都吓坏了，以为她傻了。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周柏问道：“哥，我做梦了，是吗？”

周柏挪到她的身边，说；“童彤，你要ting住，这种事谁也不愿相信。”

“不……不……不可能，他们肯定是搞错了，肯定是，周松他怎么会出事呢？”童彤依然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不停地打……每拨一次，手就会跟着抖一次，最后抖得连手机都拿不住了，手臂无力地垂下来。

“童彤，别这样，好吗？你哭出来，别这样撑着，你会崩溃的。”周柏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大声说。

“我为什么要哭？你们相信他死了，我不相信，他不会丢下我的。他说过，父母都老了，他不会那么狠心，让父母承受这么大的打击，不会的……不会的……”虽然她倔强地坚持，可眼睛里还是忍不住滚下了泪。

她狠狠地用手擦掉眼泪说：“哥，他没有死，肯定没有死。你忘了，我们在四川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不是活过来了吗？”

“他们在出事地点搜寻了无数次，一直找不到他的遗体。”周涵宇也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柳春芽拉着周涵宇的胳膊哭着说：“周涵宇，我求求你，你让他们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我儿子给我找到，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求求你了……”

还没说完，她又哭昏过去，大家乱成一团。

童彤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后来抱膝坐着，把头埋在上面。周柏知道她往往在最痛苦的时候，就是这个姿势。

他们的眼泪已经哭干，大家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柳春芽昏过去好几次，已经似睡似醒无声地躺在沙发上，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周涵宇把她抱进了卧室躺下。

周涵宇坐在C边，握着她手，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开闸似的往外流，嘴里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星期了，依然没有找到周松的遗体，周涵宇亲自去过飞机失事的地方，心存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从飞机上摔下去，即便当时没死，活下去的几率也非常的渺茫，而且这片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中，不会活活饿死，也会冻死。

后来他经常来这里，默默地陪儿子呆一会儿。

没有人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和毁灭性的打击。

部队首长亲自和周涵宇谈话，想尽快给周松开个追悼会。他已经追加成了烈士。在烈士陵园为他建了一处没有遗体的坟墓。周松的追悼会，童彤没有出席，她就是不相信周松会死。大家以为她气傻了，缓不过来。

柳春芽疯疯癫癫，抱着一本相册，翻来复去地翻看周松从小到大的照片，一边哭一边翻，然后把相册紧紧地抱在怀里发呆。

周涵宇经常陪着她，安慰她，开导她，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丈夫的心终于回到她的身边了，可是付出的代价却太惨痛了。

她的泪已经流干，心已经绝望。嘴里情不自禁地喃喃念叨：“小松……回来吧……妈妈不能没有你呀……”

柳夏枝不知从哪儿得到周松遇难的消息，破天荒给柳春芽打了个电话：“你们让我失去儿子，你们也失去儿子了，真是报应。”

柳春芽没想到柳夏枝会这么冷酷无情，丧心病狂，对着电话用尽毕生的力气大声吼道：“柳夏枝！你不得好死！！！”

童彤虽然继续上班，可是经常魂不守舍、失魂落魄。大家想劝她，还没有开口，她就阻止了。她现在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只需要有人向她证明，周松还活着。

她经常对着电脑一言不发，而电脑屏幕永远是那一页。让大家看了心疼，更让周柏心如刀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