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四章 以假乱真

宇文迪微微一怔，笑道：“正是。”心内暗道：“闵哥对我情深意重，我被掳走，他怎会好？”柳别离见她心事重重，以为是忧惧所致，笑道：“姑娘且放宽心，以我之见，石虎未必肯杀你的。”宇文迪道：“何以见得？”柳别离道：“杀了你易如反掌，然而于他有何益处？他不过是想要越王宝藏罢了，至于你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宇文迪闻言，半晌不语。柳别离见她不接话，想再激她一激，又怕自己情急之下露出破绽，只好按下不发。两个人沉默片刻后，宇文迪道：“石虎真的那么爱金银宝藏吗？”柳别离一听有戏，忙道：“只要得到宝藏，我想他定会放了姑娘。届时姑娘再求他放了我，他也无不答应的。”宇文迪思索片刻，叹道：“只可惜那把金笛在闵哥身上，只要拿到金笛，我们便有救了。”柳别离大喜过望，强压心中狂喜，问道：“什么金笛？”宇文迪道：“便是纯金打造的金笛。”宇文迪所谓宝藏，意指金笛，其实是七分戏言，二分讥讽，一分试探。柳别离显然会错了意，以为金笛是打开越王宝藏的密匙，她只要拿到金笛，便能献出宝藏，因此惊喜无及。

此时囚笼外两名军士喝道：“饭来了，吃罢。”说着塞进一碗黑乎乎的菜汤。宇文迪瞧都不瞧，转过头去。柳别离接过碗时趁机朝那军士眨了眨眼，那军士微一点头，两人退去。翌日，一队武士吵吵嚷嚷过来，为首一人喊道：“大王有命，将叛贼柳别离押赴执法营，严加审讯叛国详情。”众武士将他从囚笼拖出，架起便走。

眼看众人走远，宇文迪对囚笼外一名巡防军士道：“教灭法大和尚来见我，本姑娘有话要说。”那军士不敢怠慢，忙去回了。未刻，灭法前来，道：“姑娘幡然悔悟了便好，免得遭受这般苦楚。有什么话请说罢，老衲听着呢。”宇文迪一笑，道：“大和尚对赵王心生不满，已非一日两日了罢？”灭法闻言暗吃一惊，面上却无波澜，道：“姑娘所言，莫非是和老衲打什么禅机？恕老衲鲁钝，委实难以明白。”宇文迪心中暗笑：“老狐狸还装憨呢。你们师徒押我回来的路上暗中提起石虎，满腹怨气，还当我不知道。”故意将脸一沉，道：“贵寺近些年威震太原，势力日盛，赵王心生忌惮，暗中使坏，大和尚对此是否颇为不满？”灭法心惊过后，旋即明白自己与徒弟的对话，已被她偷听去了。于是干咳一声，道：“姑娘何意，不妨直说。”宇文迪笑道：“大和尚的这些话，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不过，要烦劳大师几件小事。”灭法被她拿住把柄，心内早已叫苦不迭，此刻听她有事相求，沉眉道：“姑娘不落井下石，老衲感戴不尽。然而若想教老衲就此放了你，请恕实难做到。”宇文迪笑道：“大师误会了，我只求几件小事。”说着将笼中黑碗一踢，道：“这是头一件事，请大和尚换了干净碗杯，每日清茶素饭不可怠慢。请再送些纸笔来，这是第二件事。第三件事么……”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道：“请将这笼顶封住了，晴日防晒，阴天防雨。怎么样，大和尚？这几件小事不为难罢？”灭法原以为她会提出极刁钻古怪的事，没想到却是这般琐事，心中当即一宽，对她亦有了几分好感，忙道：“好说好说，老衲即刻去办。”宇文迪叫住他道：“大和尚且住，我还有句话相问。”灭法回身道：“姑娘有问，老衲知无不言。”宇文迪不经意地道：“柳别离柳公子当年在赵国官居何职？为何逃离赵国？”灭法面色微变，眼珠转了几转，吞吞吐吐道：“柳将军原是我大赵军中一员参将，后来......后来不知何故，竟然叛国而去，当真是个糊涂人。”此话言不由衷，显是编派之辞，岂能瞒过宇文迪？只见她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放着参将不做，偏偏要交好桓大将军，可不正是糊涂人么。”灭法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当下强作镇定，道：“姑娘所言甚是。”即刻转身离去。宇文迪瞧着他远去，暗暗沉思。

柳别离被武士径直架至石虎座前。石虎见他伤得不轻，命人看座。柳别离坐定后，奏道：“儿臣已经探得宝藏讯息，目下只需一把金笛即可。再过两日，父王可散布消息出来，说我趁看守不备再次潜逃，务必要教宇文迪得知，我便好就中从事。”石虎喜道：“嗯，此事办得很好。需要何物，你自行处置。本王只要最终的结果。”柳别离道：“儿臣明白。”退出来后，悄悄命一名伶俐军士渡江去建康城中购置一把纯金打造的金笛。建康城乃京师之地，最是繁华昌隆，金银匠铺所在多有。那军士换了南朝衣冠，渡江来至建康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寻到一间溶金锻银的铺子。进去选了一把金灿灿明晃晃的纯金短笛，付账后快速离开城内，渡江回来将金笛交给柳别离。柳别离拿着金笛，暗自得意，自己且去军医营中安歇调养。过了两日，背伤略好了些，他又命人散布消息称自己再次逃去，有意教宇文迪得知。又过五日，这晚乌云遮月，气闷风起，柳别离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悄往后营摸去。

宇文迪自从灭法处得到纸笔后，每趁夜间无人看守时，便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晚月隐星藏，目不能视，只好收起纸笔，半靠在囚笼中，心中思绪万千，半晌后，口中轻轻吟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忽听有人靠近，忙道：“何人？！”只见一个黑影蹭过来，低声道：“是我，别怕。”宇文迪惊道：“柳公子？！你不是偷跑回去了么，怎么又回来啦？”柳别离低声道：“我偷跑回去向张兄借来这把金笛，特潜回来交给你。有了它你便可以活命了。”说罢从怀中取出那把金笛，交给宇文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