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二章 决斗

那道魔法信号看起来有点像魔法烟花，但视觉上的冲击力和传播距离都不如烟花。

不过它会释放很强烈的魔法震荡，传递的距离非常远，在玉琅城范围内巡逻的惩戒骑士团的灵气士们，身上都有配备对应的“魔力感应器”，感应到这种魔法信号，会有反馈。

凯奥斯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主城本来就不远，周围就有一队惩戒骑士，一看到信号，自然马上就赶过来，甚至用不了三五分钟。

那拦路的钢心侯爵契约仆从也没想到，凯奥斯嘴上说的很硬，但第一个操作，竟然是直接召唤惩戒骑士团，一时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是无奈地看向钢心侯爵的马车方向。

一队标准配置的惩戒骑士巡逻队很快就赶了过来，莎尔薇拉迎了上去，对那队长说道：“我家老爷是凯奥斯.李男爵，正赶着去参加克里斯蒂娜.弗汀伯爵的生日宴会，这个人拦住我们的去路，一直不让我们离开。”

“怎么回事？”那名惩戒骑士队长对那拦路的顶阶圣灵卫问道。

一听这问话，那圣灵卫立刻明白这些惩戒骑士的立场了，否则不说远处钢心侯爵马车上的徽章，就是他自己铠甲左胸上也有钢心侯爵的标志，这些在玉琅城附近巡逻的惩戒骑士，不可能认不出。

还不待他说什么，那边钢心侯爵的马车已经调了个头，向这边过来，与凯奥斯的马车并排时才停下。

钢心侯爵乔尹打开车窗，仗着马车比这边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凯奥斯的马车，语气不屑地说道：“凯奥斯男爵，你这么害怕和我见面，是心虚么？”

凯奥斯这时候也才打开车窗，露出表情惊讶的脸，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竟然是钢心侯爵！哎呀，早知道是您要见我，我肯定过去了呀，怎么好让您再过来，真是罪过罪过，您看这事闹的！”

这话自然没人信，刚刚那钢心侯爵的圣灵卫过来，都明摆着说过去年曾经也在外城的主道上拦过他了，很容易就能知道是说钢心侯爵，何况还有那么明显的徽章。

但这话却也很难挑出错，因为那圣灵卫过来，全程都没有自报家门，没有明确把“钢心侯爵”的名号说出来。

你说你之前见过我，那我没印象怎么办嘛，去年的事，谁记性那么好去记一个契约仆从的样子？你又不是大美女……

钢心侯爵脸颊肌肉轻颤了下，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凯奥斯男爵，你那套‘炼魔系统’，把我害得不轻啊！今年我十个农场的魔力棒加起来还不到以往一个农场的量，扣掉‘炼魔系统’的消耗，甚至要亏大几千魔券……”

刚刚在路上，其实双方还距离挺远的时候，莎尔薇拉就已经注意到是钢心侯爵的队伍了，立刻给凯奥斯汇报。

但他们在这条主干道上，除非直接调头狂奔，回主城去，不然是真的避无可避。

而且现在外界都认为他是潘德审判长一系的人，面对钢心侯爵，他表现得太懦弱，就很容易被看破虚实，到时候不仅是钢心侯爵，还会有其他麻烦找上来。

凯奥斯通过对钢心侯爵的车队观察，认为他们并非专门埋伏在这个地方拦他的，应该就是纯粹的偶遇——他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于是他决定若无其事地过去，最好两边都当看不见。

虽然凯奥斯没有在马车上做非常明显的标识，但钢心侯爵那边显然还是有人发现了是他，即便已经错身而过，也还是派出一位顶阶圣灵卫来拦截。

凯奥斯相信钢心侯爵不太可能因为他大动干戈，行违规之事，断了申请公爵的希望，但为了以防万一，在确定没法快速摆脱后，他还是第一时间让莎尔薇拉发信号“召唤”惩戒骑士团。

安全第一……

因着和潘德审判长、多米尼克的关系，凯奥斯现在和惩戒骑士团天然就会比较亲近，更别说他本就占着理的情况了。

“可能侯爵大人的几个农场比较特殊吧，我们到现在销售的所有‘炼魔系统’，都没有像侯爵大人农场里出现那么多问题。不过这终归是我们的产品，我们肯定会负责修到底的。当然，要是侯爵大人实在不满意，在未满一年、未使用四次的情况下，都可以全额退款的。”凯奥斯好整以暇地说道。

“保修？你派来的都是什么垃圾维修员，一个中阶魔法师都没有，全是初阶，修个小毛病，一整天都修不好。你以为全款退货就够了？这次魔植收割期给我造成的损失怎么算？要不是用了你的垃圾玩意，这10个农场，最少也能收个两三万魔券，现在反倒亏了大几千上万魔券，里外里差了近四万，这些损失你肯定得负责！”

“侯爵大人，您这就不讲道理了，我们出售‘炼魔系统’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保证农场收益的，装置坏了，我们派人修，觉得用不惯，也有全额退款……”

“你给我的10套‘炼魔系统’全都有问题，是不是刻意针对我？你是不是故意弄残次品给我？”

“侯爵大人，说话要讲证据，我们的产品出厂都是有严格检测的。”

“谁检测的？”

“……”

两个领主，因为售出的魔法产品而直接在城外的主干道上吵起来，按圣佑联盟的贵族价值观，可以说是非常不体面的。

但既然钢心侯爵都不在乎，凯奥斯自然也无所谓，他一个男爵，为自家产品辩护，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既然你不尊重我，那就决斗吧，正好惩戒骑士就在这，也不用另外找场地了。”乔尹忽然语气放缓，搭在车窗沿上的手臂轻摆了下，指向了凯奥斯马车前方的莎尔薇拉：“就她吧。”

凯奥斯眉头微皱了一下，知道这是钢心侯爵对他发起契约仆从决斗了。

圣佑联盟的规矩，贵族间发生摩擦、矛盾，可以进行契约仆从决斗。

当然，不能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对人发起契约仆从决斗，否则被发起决斗的人可以向圣佑宫、惩戒骑士团发起仲裁，避免有些人故意找茬。

但是这种契约仆从决斗的冲突判定，比申请战争容易太多，基本上两方只要是确实有观点上的分歧，或不太和谐的交流，都能通过冲突判定。

像钢心侯爵和凯奥斯有事实上的交易，又确实有10件“炼魔系统”在不停出故障，两人有观点上的矛盾冲突，哪怕惩戒骑士团向着凯奥斯，也无法判定冲突不存在。

而一旦冲突确定，这种决斗不能拒绝。

决斗发起方可以指定对方的一名契约仆从接受决斗，但被指定方也可以换人，不过换的人不能故意选对方没有符合等阶的契约仆从。

也就是说，凯奥斯现在只有莎尔薇拉一个10级契约仆从，钢心侯爵那边现在最低阶的契约仆从就是10级，那么他不能故意选随行护卫里那些7、8级的契约仆从，因为决斗发起者派出的契约仆从，等阶不能比被决斗者选出的契约仆从等阶高，钢心侯爵就没人可派。

回到眼下，钢心侯爵即便不指定莎尔薇拉，凯奥斯这边也只有莎尔薇拉符合契约仆从的决斗要求——他不能回头再去家里调人，或让钢心侯爵去找等阶更低的契约仆从来。

可能钢心侯爵从看到惩戒骑士团过来，就已经做好要发起契约仆从决斗的打算，才会打开车窗跟他进行这场实际没有意义的嘴炮。

至于目的嘛……

他对贴身侍卫莎尔薇拉的看重，并不是什么秘密，基本上认识他的贵族、领主们都知道。如果在决斗里干掉莎尔薇拉，毫无疑问能给凯奥斯一个非常重大的打击。

这打击，甚至不比当面扇他巴掌轻。

何况，契约仆从决斗还有一个规则，就是决斗若分出生死，被杀死一方所有的装备，都会被胜者占有。

不说其他，光莎尔薇拉手上那柄武器和身上的皮甲，价值就超过四万魔券了，以钢心侯爵的贪婪本性，图谋这几件稀有级装备，再正常不过。

当然，如果钢心侯爵知道，莎尔薇拉现在身上稀有级的装备并不止那两件，而且还有一大堆精良级装备和魔法道具，要真把所有装备都拿到手，价值接近六位数的话，估计会更加兴奋。

“那就决斗吧。”凯奥斯对正看向他、跃跃欲试的莎尔薇拉点了点头。

很快，在惩戒骑士于路旁空地上，用魔法道具划定了一大片比试区域后，莎尔薇拉便当先提着她的长柄大刀，走进比试区等待。

在进去前，凯奥斯低声跟她交代了八个字：“优先自保，不用留情。”

钢心侯爵那边，派出的是一位10级高阶大魔法师，旁边有一位顶阶魔导师取下自己的项链给他戴上，还有一位将自己的法杖交给了他。

显然，这是在给他堆装备，增加胜算。

“这大魔法师叫丰齐邈，二十七或二十八岁，钢心侯爵的契约仆从魔法师里，他的修炼天赋只能说一般，但他绝对是整个玉琅城辖区所有领主的契约仆从里，顶阶之下决斗经验最丰富的魔法师之一，精通三系魔法，非常擅长使用控制、迟滞魔法，可以说是同等阶的灵气士克星了……”

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在莎尔薇拉和那魔法师身上的时候，那队惩戒骑士中有一人凑到了凯奥斯身边，小声地介绍那魔法师的来头。

那位惩戒骑士戴着面甲，不过凯奥斯还是从他的声音认出，这是经常跟着多米尼克一起外出办事的年轻惩戒骑士吉利奥蒂。

凯奥斯对他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感激，承他的情，不过他并没有把莎尔薇拉叫过来提醒，他相信莎尔薇拉可以应付。

同样拿了两件稀有级装备的丰齐邈，也走进了那位惩戒骑士队长划的决斗范围。

两人间的直线距离接近两百米，而且魔法师与灵气士的决斗，默认规则就是魔法师有先手权——至少施放一个非杀伤性魔法后，灵气士才能施展灵气波或者移动身体。

这边是玉琅城外的主干道，往来的自然不止是凯奥斯和钢心侯爵。

他们这边两辆马车停在路边，一大群护卫的契约仆从，再加一队散开来的惩戒骑士，阵仗实在太大、太明显，往来的其他领主很难不注意到。

一旦发现路边空地上一魔法师、一灵气士摆好架势对峙，立刻便能知道是在进行契约仆从决斗，路过的领主几乎没有不停车观看的。

所以，虽然他们准备时间已经很短，不过十几分钟就已准备就绪，但当那惩戒骑士队长喊下决斗开始的时候，主干道路边不算凯奥斯和钢心侯爵，也已停了十一位领主的马车——有些甚至是专门从其他小路拐过来看热闹的。

契约仆从的决斗其实经常有，几乎每天玉琅城内城的决斗场都有人对决，但路过的领主们都从马车上的徽章认出，这边两个当事领主，一位是最近因为“炼魔系统”而风头正盛的凯奥斯.李男爵，另一位是本身就很有话题性的钢心侯爵，两人还有不少明争暗斗的传言，这会突然路边派契约仆从决斗，自然会引来超额的关注。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听到“决斗开始”的命令后，丰齐邈不慌不忙地抬起那稀有级法杖，开始对远处莎尔薇拉施法。

在施法的同时，他的注意力其实已经在准备下一个魔法。

有着丰富决斗经验的丰齐邈，非常懂得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规则。

第一个魔法放出。

莎尔薇拉周身开始凝结冰霜，特别是双脚，直接被厚厚冰块连在地面。

旁观的领主和各领主的契约仆从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嘘声。

虽说魔法师和灵气士对决有先手的权力，那冰系的霜冻魔法算在控制、迟滞类魔法中，不算直接攻击魔法，也确实符合规则。

但10级对10级，没有明显等阶差距的决斗，一般魔法先手都会先给自己施加增益魔法，不会直接对对面灵气士下手，毕竟这种决斗一开始的两百米距离完全够连续几个施法的。

丰齐邈起手就在对手身上施展霜冻控制，属实有点不讲究了。

不过这霜冻魔法在莎尔薇拉身上只作用了不到半秒钟就告崩解，在她抬腿的霎那，脚上连结冻于地面的冰块也随之崩碎。

看着莎尔薇拉身上那层澹澹的白色光辉，围观的人意识到——这是强魔抗护甲，而且有针对冰系魔法的专属结构。

先手的控制并未奏效，但丰齐邈也未慌张，先给自己套了两重施法增益，然后也不锁定莎尔薇拉，直接在自己身前百米距离内布下“冰霜陷阱”。

进入百米后，莎尔薇拉每一步落下，都有几率触发冰霜负面效果，有冰柱从地面冒起，有冰墙凭空乍现，有冰霜凝结于周身。

这些“冰霜陷阱”其实给莎尔薇拉造成的影响很有限，威胁更是趋近于零，但多少会影响她的突进速度，而这也正是丰齐邈的目的。

在莎尔薇拉进入百米范围，突进到五十米这段时间，丰齐邈已经又给自己加了一重增益魔法，一重防御魔法，一重风元素快速移动加持。

加上之前的两重增益魔法，他基本已做好了最佳的应敌准备。

莎尔薇拉突进到三十米。

就在旁观的人都以为丰齐邈接下来必然将施展攻击性法术时，他却出人意料地在身前十米处，又施展了一个大范围的冰霜牢笼魔，依然是控制魔法！

但冰霜牢笼，肯定不可能挡得住护甲上有专属抗性结构的莎尔薇拉，这么近的距离，还不起手攻击，丰齐邈是在找死吗？

当莎尔薇拉冲至到二十米距离时，答桉揭晓——丰齐邈握着项链挂坠，激发了这件稀有级装备上的储备魔法——冰霜巨人。

一个全身看起来布满坚冰的五米高冰元素傀儡凭空出现，而因为预先布置的冰霜牢笼，冰元素傀儡的防御得到大幅加成，反过来冰元素傀儡的出现，也对冰霜牢笼有短暂的提升，迟滞效果大增。

“完了！”一名旁观的顶阶魔导师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家领主虽然和凯奥斯男爵并不认识，但他们也很讨厌钢心侯爵，所以旁观时，自然而然地会站在凯奥斯的角度。

他家领主皱眉看向自己的契约仆从：“还没分出胜负吧？”

那魔导师摇头道：“在突进到这么近的距离被缠上，又有那么个物防极强的冰元素傀儡在前，她无法第一时间斩杀魔法师的话，必然将面对魔法师精确锁定的大威力魔法。唉，没想到钢心侯爵的人居然让高阶魔法师带稀有级装备，属实欺负……”

但他话还没说话，决斗区域内忽然一阵魔力震荡，又一个巨大的元素傀儡出现。

因为本身路边的这个环境就适合土元素发挥，所以出现的那土元素傀儡，甚至比有冰霜牢笼加持的土元素傀儡还要大一号。

近距离拼斗，土元素傀儡并不逊于冰元素，环境中的冰霜牢笼迟滞效果也一下受到压制。

看到摆脱冰元素纠缠，挥起长柄大刀腾空跃起噼来的莎尔薇拉，本正好整以暇施展最后精确锁定的杀伤性魔法的丰齐邈，第一次露出了惊讶和紧张的表情。

他当机立断地停止了攻击魔法的施展，直接使用预先加持的风元素敏捷移动魔法，如水面上被风吹动的叶子般，两脚不动，直接贴地平行向左侧移开十米。

莎尔薇拉一刀噼空后，立刻单膝跪地，横刀右甩，一道灵气波顺着丰齐邈移开的风向噼去。

丰齐邈也够谨慎，借风元素移开原地后，就立刻在自己和莎尔薇拉的方向之间立起一道冰墙。

这冰墙并没能挡住这记势大力沉的灵气波，冰墙碎裂后，残余的力量依然击中了丰齐邈。

好在他身上预先就有一重防御魔法，成功消解掉了灵气波的余力。

被击翻在地的丰齐邈扫了眼依然被土元素傀儡紧紧缠住的冰元素傀儡，显然它无法再去阻滞莎尔薇拉，自己的先手已经失去，又没有了距离优势，没办法逆转了。

借他稀有级装备的魔导师交代过他，这场决斗，宁愿败也不能死。

毕竟钢心侯爵并没有跟凯奥斯男爵事先定下决斗的胜负赌注，输了最多就丢面子，要是死了……那两件稀有级装备可就是别人的了。

于是他果断向不远处的决斗范围边界跑去，一边跑一边向惩戒骑士队长高喊：“我败了，我投……”

他眼前忽然一黑，一片土墙升起。

丰齐邈惊恐之下，就地翻滚的同时，也不锁定或回头，直接向后施法。

大片冰锥向后方成片射出。

腾于空中，双手持刀的莎尔薇拉周身灵气如烟，毫不在意激射在身上的冰锥，天神下凡般噼落。

一片血雾炸起。

路边响起一片惊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