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措手不及

建业府城，原平天门遗址。

一间六丈高，五丈宽，外墙呈黄色的普通寺院，静静的伫立在府城的正中心，寺院正门有一块“雷音寺”的匾额，任谁看了恐怕都不敢相信，这么间普普通通的小寺庙，就是号称禅宗之首，准圣地雷音寺的驻地。

夜半子时刚过，一个身披紫色袈裟的老僧，从远处风风火火赶来，径直跪倒在寺院的门口，脸上满是焦急：

“佛祖，世尊，不好了，我的法阵被破，是兴南府方向！”

老僧话音一落，原本安静沉寂的寺院，突然闪出一道道耀眼的灵光，寺院左右前后四个方向，瞬间就站满了僧人，粗略一看起码也有过百人，而且其中绝大多数身穿紫色袈裟，只有一小部分，约莫十多个人服饰是其他颜色。

见寺院内久久没有声音传出，南药师佛尊脸色稍沉，率先从一众僧人里走了出来，对着下方僧人开口询问道：

“悟玄，怎么回事？”

“佛尊，刚刚我的隔绝法阵被破了，是兴南府方向，我已透过法阵，看到河西联盟的大军，已经跨过边界，进入我府境内，还请佛尊赶紧派兵增援，迟则不及啊！”

“什么？河西联盟，出兵建业府？”

“区区河西，敢越境犯我禅宗之地，怎么可能！”

“龙骧渡之战，若非通天河伯多管闲事，那侯氏早就该为我雷音寺所灭，如今还敢主动犯境，简直是找死。”

“笑话，区区河西联盟，我禅宗翻掌即灭，怎么可能！”

“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悟玄，会不会是法阵出问题了？”

………………

悟玄一眼激起千重浪，围在寺院周边的百余名禅宗高僧霎时议论纷纷，有质疑的、有暴怒的、有难以置信的、还有些则是嚷嚷着要出手，灭掉河西联盟，大体上看，几乎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悟玄的话。

五年前成立的这个河西联盟，在雷音寺一众僧人看来，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区区三四个一流势力组成的联盟，能有什么实力，也就那些小势力会当件事，雷音寺是何身份，岂会将小小的河西联盟放在眼里。

然而，百余人中，还是有那么一小撮人，眼神里露出了一抹惊疑，这些人的衣着并未遵照雷音寺僧人规制，与南药师佛尊显然都是一个级别的，听到悟玄的话之后，这些人都同一时间看向寺院，眼神中满是忧色。

“你看到了多少大军？”

看到一众僧人都不相信自己，悟玄心中正焦急不已，倏然听到了南药师佛尊的询问，他勐地抬头，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希望，赶忙回答道：“法阵破碎之前，我起码看到有五十万大军，他们全都身披赤甲，配备上品战马，正朝西一路疾驰，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要夜袭彭康。”

“彭康郡守军有多少，谁在那儿？”

“驻守彭康的是玉琉璃佛尊，还有他两个弟子悟云悟全，除此之外，还有三十万地煞僧兵。”

寺院四周的一众僧人听到悟玄的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唯有一小部分人，脸色变得凝重，南药师佛尊，恰好也是其中之一。

倏然，三个紫袍老僧，行色匆匆的走来，居中那人气势最为沉稳强大，三人地位显然不俗，看着寺院周边的多数僧人只是点了点头，只有看到那十多个衣着各异的佛尊，才微微躬身行礼。

“拜见三位主持师兄！”

悟玄回过头看到三人，赶忙躬身行礼。

雷音寺由一正两副三位主持主事，正主持为悟性，其余两位副主持分别是悟法和悟元，三人只是玄阴境巅峰修为，在雷音寺中，地位高过他们的也就一众佛尊跟世尊以及佛祖了。

悟性主持给南药师行礼过后，立刻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悟法，轻声问道：“身披赤甲，配有上品战马，五年前，不言不语不怒三人，在兴南府城碰上的，是不是这只军队？”

悟法点了点头，尔后脸上又露出一丝犹豫：

“五年前正值雷音寺南下前夕，不言三人驱狼吞虎，欲利用沉氏打败雄云帮，吞下兴南府城，结果被那侯氏破坏，据不言说，当时侯氏出动的援军中，的确有一只身披赤甲的精锐，虽只有两万人，但修炼过圣军法典，实力强大，一定是圣地精锐，不过我们一直没搞清楚，这只精锐是哪家圣地的！

直到去年，河西七十万大军南下，我们才确认那只精锐名为赤焰军，可侯氏去年南下时只有三十万，而且南疆之战还折损了有三分之二，这怎么会，又突然冒出来五十万！”

说到这，悟法顿了一下，看着悟性主持，猜测道：“师兄，会不会是河西的诡计，这只大军压根就不是赤焰军，只是普通大军伪装的？”

悟性神色稍凝，很快就摇了摇头：“我们可以这样猜，可人家五十万大军直扑彭康已是事实，他就是伪装，我们也要当真，假如真是五十万圣地精锐，凭玉琉璃佛尊和三十万地煞僧兵，能不能挡住他们？”

“这………”

悟法没有说话，因为答桉很明显。

河西联盟这五年来，风头可是太盛了，侯玉霄望龙山独斗禅宗最强世尊法海，虽败犹荣，可谓是一战成名，有如此强者，再加上本就比地煞僧兵还要强上一线的赤焰军，数量还比他们多出二十万，怎么可能守得住？

“调兵增援吧，咱们在其余四郡，各有五十万黄禅军，下元道城还有七十万地煞僧兵，五郡下辖的十九县，弟子门人加起来也有百余万不止，派出人手通知各郡县，全部准备支援！”

悟法还没说话，另外一位副主持悟元先忍不住面露惊色，看着悟性道：“区区河西联盟，让五郡十九县，下元道城的守军全都准备，师兄，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悟性转头撇了悟法一眼，沉声道：“还敢小瞧他人，是嫌龙骧渡一战丢的脸不够么？纵观这侯氏一路发迹，侯玉霄此人没有完全把握，几乎不会贸然行事，既然决定掀战端，他就必有倚仗，狮子扑兔，亦用全力，何况那侯氏，还不是兔！”

悟法悟元两人顿时神色一变，点了点头。

悟性随之又将目光投向南药师，作揖道：“河西突袭而来，恐援军没他们快，烦请佛尊带上四位师叔，一同前往彭康郡，先摸清河西此次来犯之敌的底细，弟子好调配大军，支援各城。”

南药师点了点头，术业有专攻，悟性长期担任主持，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他辈分虽大，实力也比悟性要高，但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交给他来。

“千城、宝塔、无罪、平元，你们四个跟我去彭康，侯玉霄虽强，但河西就他一个武道亚圣，我们五人加上玉琉璃，挡他绰绰有余。”

寺院周围，四个气息与南药师相近的僧人，同时点了点头，走到他的身边，南药师回头对着悟性点了点头，也不啰嗦，直接带着四人就走了。

“悟元，你安排人手通知各郡县，务必要快，佛尊那边的消息一旦传回来，分散在府中各郡县的大军，全都可能要动。”

“是，师兄！”

看着悟元化作一道强风飞走，悟法回头看了一眼寺庙，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解，疑惑道：“师兄，府城的大军………”

“府城大军需要动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你也去安排人手通知各郡县还有分散在外的门人，让他们全都尽量往彭康郡赶，能赶在河西大军攻城之前进去最好，赶不到的话，就让他们转到去九池郡，配合各城的大军一起抵御外敌！”

“是，师兄！”

悟法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再继续询问，直接转身离开，赶忙安排人手去通知各地的弟子门人。

“诸位师叔师兄弟，继续静修即可，若情况有变弟子再来叨扰！”悟性对着寺院四周的百余僧人轻轻颔首，见一众僧人都消失不见，他才将目光投向了寺院正门，童孔中的忧色一闪而逝，又赶忙转身离开，去安排其他事情了。

……………

深夜，九池郡城

罗刹圣教撤出下元道时，并未破坏什么，所以雷音寺接手的建业府各城，几乎跟原先没什么两样，一如罗刹圣教统治的其他城市一样，九池郡的城中心，也坐落着圣心居、郡丞府、典狱司这三座建筑。

郡丞府作为全城最核心的地方，雷音寺入主下元道之后，派驻到九池郡的僧人，自然也就将这里占了，驻守九池郡的，是雷音寺悟字辈的两名法师，分别为悟平、悟今。

作为九池郡至高无上的驻军统率，悟平和悟今两人这五年无疑过的是很舒坦的，雷音寺从冀州南下，原本两道地盘缩小成如今的一府，这种情况下，还能外出担任一郡之主的，在雷音寺可就不多了，毕竟整个建业府，也就五个郡。

执掌一方，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为寺庙收取地方的税收，虽说僧人不应执着财富，但雷音寺说是佛门禅宗，可到底还算是个武道宗门，门人也要修炼，要修炼，那就离不开钱财。

悟平和悟今两人也不能免俗，九池郡这五年两人中饱私囊的钱财可不少，更关键的是，原本执掌一地，最大的责任就是要维护一方安宁，为宗门抵御外敌，可自打去年雷音寺封锁全境，建业府几乎就不跟外界沟通了，两人连抓捕郡内外部势力密探的事都可以免了，这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如果可以的话，这样的日子持续十年百年，两人可都是打心眼底愿意的，奈何，今夜一则从寺里传来的消息，让两人都意识到，这样的日子恐怕要一去不复返了。

原郡丞府中，悟平在主厅左右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慌乱，倏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没等师弟悟今开口，他就抢先了。

“怎么样了？”

“师兄放心，五十万黄禅军全部整肃完毕，现在已经分别去四方城门值守了。”

悟平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后，脸上又露出一丝怒色，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区区河西联盟，竟敢犯境，简直就是狗胆包天！”

悟今沉默了片刻，面露无奈道：“自冀州南下之后，我雷音寺本就开始式微了，五年前龙骧渡一战更是名声扫地，再加上……”

说到这，悟今顿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才继续道：“佛祖已经四年没现身了，而且去年还封锁建业府全境，四年前侯玉霄在望龙山独斗法海世尊，名声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河西联盟现在有这个胆子，其实也并不稀奇！”

听到侯玉霄这三个字，悟平脸上的怒色，瞬间就收容了许多，独斗法海世尊，这个战绩，的确很是亮眼，但他知道，支撑河西联盟来攻打建业府野心的，主要还是因为，佛祖的事。

一尊武道圣人，四年不现身，这对圣地来说都是很致命的，何况雷音寺，还只是一家准圣地。

四年前，释天佛祖从望龙山回来后，一直闭关不出，连门人都没见过，一年前还不知因什么原因，突然就封锁建业府全境，这不得不让他们这些寺中门人高层，心里都开始泛起了滴咕。

他们都尚且如此，外界的揣测，就更多了。

释天佛祖重伤不治，修为在倒退；望龙山一战林玄感使出什么手段，重创了释天佛祖；有其他圣人出手，释天佛祖已经没了圣人的实力……

前面的三年，各种说法都有，当然雷音寺门人全都不信，直到去年，佛祖突然下令封锁建业府全境，从那时候开始，包括悟平悟今在内的很多寺内僧人，想法就开始松动了。

外界的揣测，该不会………

冬……冬……冬……

大地的剧烈震颤，一下子将悟平从深思中惊醒过来，他勐地站起身，转头与旁边的悟今对视了一眼，两人童孔中都露出了一抹骇然。

“什么情况！”

“这好像是战马的声音，从东边传来的……”

“十万、不数十万，起码数十万大军策马狂奔才有这么大的动静，数十万大军，怎么可能？”

悟平童孔中满是惊骇，他已经坐不住了，直接走出了主厅，悟今赶忙跟在了他身后，两人一走出主厅，一个脸上满是惊惧的年轻僧人，就从门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见到两人，年轻僧人甚至都来不及行礼，直接就是一通汇报。

“禀师叔，城东有数十万骑正狂奔而来，最多只要三百余息就能抵进城门，黄禅军已经全在往东城门靠了，还请两位师叔，前去主持大局！”

“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说河西联盟那五十万大军，全都去攻打彭康郡了么？

他们怎么会来九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悟平没有理会身边悟今脸上的骇色，他直接化作一道强光，迅速朝着城东那边飞了过去。

“什么不可能，人家就来了五十万么？寺里传来的消息，本就是让我们提防河西联盟的大军，并没有说他们不来打九池，赶紧跟我去城东！”

“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