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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沐训练的时候，高佳毅哪儿也不去，径直拿着画册坐在一旁画速写，眼神里除了她，什么也容不下。
一个月过去，夏沐现在的训练要比开始顺利了些，可也比开始难度大。
她这头咬着牙关努力坚持，他在旁边沉着眸色认真画画，夏沐越练双腿越不支，而他则越画心越疼。
木头22岁已经过了一大半，22减3，他认识了她19年。
在这19年里，虽然没有天天在一起，可他对她的了解更甚她自己，她有多大出息，他比谁都清楚。
也正因为这些了解，高佳毅不由自主地想象：骨头粉碎那一刻她是怎么承受的？做完手术，麻药消退之后又有多痛？
当时的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举目无亲，还要承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她会哭成什么样？又是谁给她擦眼泪？
高佳毅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企图走进她的内心，想感受一下她当时的绝望和无助。
然，任凭他怎么想象，他始终觉得：他想象出来的，肯定不及她当时的一半。
问题得不到解答，当看着夏沐越来越难以承受，却不得不继续坚持的样子，他不忍心再画，于是便收回眼光开始作细化处理。
这时，一位阿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他旁边坐下，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画册，然后轻声问道：“你是在画小夏沐吗？”
“小夏沐”三个字听得高佳毅心头一动，下意识朝他看了看，然后“嗯”了一声。
高佳毅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可偏偏阿伯一副要和他侃大山的架势，打开了话匣子。
从夏沐住进康复中心那天开始，絮絮叨叨地，一直讲到她为病友们画像的事。
说到画像，阿伯显得很激动，说着说着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并神神秘秘地示意高佳毅跟他走：“我带你去看点儿东西。”
虽然不知道阿伯要带他去看什么东西，可只要和木头有关的，他就没办法拒绝。
随手放下画册，高佳毅朝夏沐看了看，正好对上她的眼神，四目相望间，是无须言语的默契，没说话就跟着阿伯离开了。
高佳毅不是个健谈的人，尤其是和陌生人，而且，还是个比他大了几个辈分的阿伯。
阿伯走得很慢，大概是怕遭人嫌弃，他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朝高佳毅说了句：“中风。”
“嗯？？？”高佳毅眉头微蹙，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只见阿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顾自地道：“两年前中风，险些瘫痪，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现在勉强能自己走。”
高佳毅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等他搭话，阿伯又忽而回头朝他笑道：“挺好的！起码自己能走，不用连累家人。——你是小夏沐的哥哥吗？”
阿伯的话题转得有点儿快，高佳毅愣了愣：“不是，我是她男朋友。”
阿伯失望地“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那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是夏沐的男朋友，为什么您好像有点儿失望？”高佳毅半开玩笑地答非所问，终于主动发了一回话。
心思被看穿，阿伯讪讪一笑：“我家孙子和小夏沐差不多大，上回来看我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小子喜欢人家呢。”
“......”
当着他这正牌男朋友就敢这么说，这阿伯，还真是不见外。
但是，出于正牌男友的优越感，高佳毅不自觉地得意起来，尾巴一翘，话也多了：“见一面就看上了？”
“嗨~那天小夏沐正好给我们这帮老头老太太画像，他看见了，说人家小夏沐有才，俩人就聊上了，估计是挺聊得来......”
一句“聊得来”听得高佳毅心底冒火：这白痴！人家夸她一句就上天了？什么人都能聊得来，就偏偏跟他聊不来？
说话间，阿伯带着高佳毅来到了康复中心的电视厅，一进门就看见了墙上围成圈挂着的油画人像。
不用阿伯介绍，高佳毅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绝对是出自夏沐的手。
这么天马行空的画风，这么强烈的色彩碰撞，这么诙谐的讽刺手法，除了夏沐，他还没见过有谁能把这三者糅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阿伯会心地笑了笑：“你看出来了？——哎~小夏沐真的很有才华！”
“她没训练，闲下来，还老是组织我们玩游戏，有她在这里，我们这群老家伙，天天都不怕无聊！”
“小夏沐”三个字钻进耳朵，正在看电视的一位年纪不太大的阿姨回过头来，好奇得问道：“小夏沐怎么了？这位是新来的病友吗？”
“啊呸！”阿伯顿了顿手里的拐杖，没好气道：“人家好手好脚的，哪里像病友了？这是小夏沐的男朋友！”
一听是夏沐的男朋友，在场看电视的人全都杵着拐杖朝他围了上来，有几个刚刚在打瞌睡的，甚至精神得戴起了眼镜。
众人对着高佳毅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夸他长得帅，夸他和小夏沐般配，甚至有人夸他“真是长得人模人样”。
“人模人样”四个字听得高佳毅满额黑线，没等他说话，阿伯手里的拐杖又激动地在地上戳了起来：“那叫一表人才！”
“......”
听着这帮人闹哄哄地聊了起来，高佳毅感到无力招架的同时，又有些欣慰。
看来，木头在这里除了辛苦以外，确实过得不错。
晚上吃饭的时候，高佳毅吃着吃着，突然打翻了满腔醋意，幽怨地看着她：“说说，你是不是又瞒着我认识别的男生了？”
夏沐动作一顿，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在这种地方，能认识什么男生？”
夏沐说完，突然眉头一蹙，嫌弃地看着他：“高佳毅，你不会跟这里头的阿伯吃醋吧？”
咚！——“啊！混蛋！你打我干嘛？”
“还嘴硬！周伯都跟我说了，他那孙子是怎么回事？”
夏沐揉着脑袋认真想了想，然后“哦~”的一声恍然大悟：“你说周正楠啊......”
“周正楠？”高佳毅眼神一凝：“只见过一面，连名字都打听了？”
“？？？”夏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不是很正常吗？”
“那他干嘛要叫你“小夏沐”？第一次见面就叫你“小夏沐”，这正常吗？”
“啊？他...他是跟着大伙儿一起喊的啊......”
“别人是什么辈分？他是什么辈分？凭什么叫你小夏沐？”
“.....”
夏沐惊呆了，明知道他是打翻了醋坛子，可她竟无话可驳，甚至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夏沐“咕噜”一声将嘴巴的饭菜咽下去，吱吱唔唔道：“那...那要不...你也叫我小夏沐？”
“......”
咚！
“啊！不叫就不叫嘛......”
“下次再见到他，给我离他远远的！”
“我也想啊，问题是人家能走，我不能走......——啊啊啊！我躲！我躲着他还不行吗？......你...你手放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