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压轴

参加戏剧节这两天，学校统一安排了酒店。

第一天结束之后，刚回到酒店高佳毅便将夏沐找了出去，没干别的正事，光带着她去江边吹冷风了。

圣诞在即，马路边的榕树上挂着串灯，有节奏地闪着，此起彼伏的，甚是好看。

与江边一路之隔的沿江路酒吧街，坐落着一排陈旧的19世纪末兴建的骑楼，此时正热闹，形形色色的男女络绎不绝。

夏沐的手揣在高佳毅的兜里，边走边有意无意地看着对街的男女，毫无征兆地想起当初的自己，忽然觉得很荒唐。

沿着江边，一路往西，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当初出事的那座桥上。

沿着右侧的人行道，慢慢走到了当初车子落水的地点，上面后补的栏杆痕迹赫然在目，再一次刺痛了夏沐的心。

看着那道痕迹，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抚上那块栏杆，冷冰冰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让她不由地头皮发麻。

而就在这时，夏沐蓦然看见一位卖花的阿婆正往这边走来，她裹着围巾蜷着腰身，手臂挎着的篮子里，还有几支玫瑰。

夏沐心头一动，抬手将她拦了下来：“阿婆，你这花怎么卖？”

阿婆身子瘦小，伛偻着腰身勉强抬头看了夏沐一眼，再想看高佳毅......看不见。

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冷？她颤巍巍地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支递给夏沐：“花买完了，这是捡的，不要钱。”

看着她那只因干燥而爆裂的手，夏沐径直将她花篮里的花全都拢到一起拿了起来：“这些我全要了。”

夏沐抱着花，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50块塞进阿婆的手里：“阿婆你是要拿回家去插的吧？就当是我跟你买了......”

夏沐话没说完，阿婆便如烫手山芋一样将50块还回来：“诶呦！这是别人丢的，不用钱！”

“那在你手里拿过来就是买的！”夏沐又塞了回去，然后没再给阿婆塞回来的机会。

阿婆那双手，手心手背都爆裂了，指甲长长的没有修剪，里面藏满了污垢，看起来黑乎乎一片，指腹上长满了茧。

就是那么一双手，颤巍巍地拿着50块不知所措。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想了想，又递了回来：“姐姐仔，这个花卖不了那么多钱，你给我十块就好了。”

夏沐没理会她，当着她的面整理了一下手里的几支玫瑰，然后从兜里掏出发圈扎成了一束。

整理完，夏沐蹲下.身将花束轻轻地摆在地上，然后象征性地拜了拜。

等拜完了，她才回过来朝阿婆微笑道：“阿婆，这是我买来祭拜我爸妈的，如果不收钱，岂不是变成捡来的了？”

“你爸妈哦？！可这是红玫瑰耶~”

“没事啦！他们不会计较的。——阿婆，我们先走了，江边风大，你也早点儿回去吧！”

夏沐说完，挽着高佳毅的手缓步离开，走出大概两百米，再回头去看，只见阿婆正蜷着身子，步履蹒跚地往江西的城中村走去。

站在桥上放眼望去，倒映在江中的木棉市，华灯璀璨，而在灯火阑珊处，却总有那么一群人，过着温饱不足的生活。

善于观察生活的人，内心最是敏感脆弱，这一点，高佳毅在夏沐的身上，看得最真切。

不管是当初事故过后，还是此时此刻，她的故作坚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兜里的手攥紧了些，高佳毅带着她一边往酒店走，一边低声说话：“笨蛋，尽人事，听天命，别想太多。”

尽管他的话说得没头没脑，可夏沐知道他的意思。

是啊，所有的事情，她都尽力了，结果是好是坏，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儿，夏沐幽幽瞥了他一眼：“混蛋！这么大冷天的，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吹冷风压马路吗？”

“不然呢？”

“今晚是平安夜耶，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我不是已经表示了吗？”

“......”

吹冷风压马路也能算？

没等她说话，这时高佳毅又低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再胡思乱想。傻瓜要心怀梦想，睡醒才会有圣诞老人。”

除了吹风冷压马路，夏沐不知道他的平安夜礼物是什么？又表示了什么？

只知道，回去压力减轻了很多，而因为散步，放松心情的同时也走累了，当晚睡得特别踏实深沉。

唔...没错，这就是他给她的平安夜礼物。

*

剧目放在最后一个压轴上演，有利有弊：多了时间准备的同时，也比别人承受更多压力。

可再焦急难等，也终有上场的时候。

当报幕员念到：“以下是由星海话剧社带来的原创作品《追梦人》，也是我们这次戏剧节的最后一个剧目，掌声有请！”

夏沐站在帷幕后面，看着台上的队友无声地加油打气，然后各就各位，第一幕开场——

第一幕演的是三毛的学生时代，场上只有一身清纯校服的易安娜，和另外一个有着教师形象的庄玟。

内容讲述了三毛初中时在学校受到了老师的不公平待遇，造成了她后来自闭的心理，以及抗拒上学的原因。

第一幕演完，照在庄玟身上的灯光暗下来，场上的“三毛”开始看书画画，无缝切换至第二幕：三毛的恩师“顾福生”上场。

三毛在顾福生的影响下，慢慢从自闭症里走出来，并在他的鼓励下，开始文学艺术创作。

第二幕暗场，三毛褪去了稚嫩，勇敢出走西班牙留学，第一次碰到了大胡子荷西（范明饰）。

荷西对她一见钟情，但他却比三毛整整小了6岁，而且还是个未服兵役的高中生，三毛果断拒绝了他。

俩人在场上还原了荷西告别三毛的经典场景：荷西面对着三毛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朝她大声喊道——

“Echo，你等我六年，我有四年大学要念，还有两年兵役要服，六年一过，我就娶你。”

虽然场上的俩人都不是夏沐理想中的三毛与荷西，可此时此刻，她身陷故事不能自拔。

夏沐在嘴里跟着剧情默念台词，“荷西”的话一出，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