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止战

刘头儿是猛虎营的校尉，虽说是挂了校尉的名头，可也只管了二三百兵士，倒也入不了大乾朝官场品轶，依刘头自己话说，就是挂了名的军中老卒，所做之事也无非就是教了手下兵士如何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苦差事。

脸上那块儿疤，是当年战后打扫战场被残了一口气的蛮子咬了一块儿肉去，军中自不用遮了脸面，论起对蛮子容不得一分仁慈，那块儿疤比说教更有说服力。

江破命与空竹和尚与之说起青石镇战事，刘头儿啐一口狠狠道：“那些畜生！枉生为人，若有机会咱猛虎营定得去他那蛮子地界走上一遭！”

江破命双眼顿时闪了光，石城边军可是之前去过几次蛮子地界，这在大乾戍边十二镇中也是少见。

猛虎营更是有与蛮子王庭金甲卫交手的辉煌过往。

正是如此，江破命才离了青石镇投了石城军营，守城虽护了身后大乾千万黎民，可眼见了蛮子年年在这北境来去自如，心里总也憋了气。

各镇的将军们也憋气得很，既然动不得，那便用你蛮子的法子打回去，便有了猛虎营飞罴营之流，纵马草原打到蛮子地界去。

北境附近小些的蛮子部族迁往更北的苦寒之地，更有大半在路上被大部族吞并。

小些的蛮子部族不好过，大部族也不大好过。

大乾北境坚壁清野，早些年还能破了城去附近劫掠一番，足够小部族换了牛羊养活了更多族人。可惜连年打来打去北境只剩了荒野荒城，城也只有荒野上那一座座满是兵士的城池。

打这些城池是要死人的，死的是别的部族还好，若是死了自己的族人，那便要心头淌血。

草原上的大小部族头领这两年都苦了脸，可骑了马拎了弯刀只会抢，至于同大乾那些狡狯之人通商？一块儿盐巴换一匹马真不如用刀子说话来得痛快。

北境的将领们也头疼，打蛮子都是本分，可手下兵士总得吃了兵粮发了军饷，总不能一直凭了一腔热血干随时掉脑袋的营生。

前两年大乾境内灾荒不断，朝廷给拨的银子比之前少了三成，北境的将领急了眼只能派了手下精锐蛮子地界走了一遭又一遭，不为别的，只为抢了牛羊为军中兵士伙食上有些贴补。

那些牛羊，也都是用一条条军中汉子的命换来的。

说是北境告急征兵，除了青石镇见了蛮子却没听得其他边镇同蛮子交手，江破命想不明白，索性询问刘头儿解惑。

刘头儿冷笑不已，看来那些蛮子今年又是不好过，估摸想了这么个法子死些蛮子少些压力要熬过这冬天去。

江破命直觉心里发寒，人命果然如草芥。

应了刘头儿猜测，北境其他军镇也遭了蛮子攻城，攻城不下便留了满地尸体仓促回转，只打得大乾边镇一头雾水。

直到游走了蛮子地界的探子传回了消息，入秋时蛮子那头牛羊染了疫病死伤无数，饿死的蛮子也不在少数。

听闻蛮子遭了殃，北境兵士一片欢欣，可北境将领们难舒了眉头。

年初朝中拨的银子本是朝中兵部尚书和几位老将军使了力气，但拨来的银子可不够一年军中用度，养兵打仗本是烧银子的事儿，朝廷本是应承收了税便再拨了银子，这都快入冬的时节依旧不见踪影。

虽说理解朝中几位老大人为难，可军中兵士总不能饿了肚子扛过寒冬，北境的将领们纷纷写了信寄往京都，均若泥牛入海不见涌了浪花。

北境的将军们又急出几根白发，等来的是朝廷一纸诏文。

大乾遣三百女子，与蛮族通婚止战，结友好之邦。

这诏文险些让北境十二镇军营都炸了营。

至于兵部的老尚书，正躺了家中床榻形容枯槁，满脑子前几日尚书房那皇帝荒唐模样。

“陛下！我大乾朝自立国以来，从未有此做法啊！这事若是做了……史上可是要留了骂名呐！”

兵部的老尚书跪伏在地，一脸激动神色。

“朕自有主张，”当今的皇帝扶起地上的老尚书，继续开口道：“今年各地送来入宫的宫女有些多，朕取了三百送于蛮族止了这北境战事，也让我北境兵士少受些苦难。”

老尚书直觉站立不稳，又是扑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古来男儿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为愿，哪敢求了安逸？又哪有送了女子去止了战事的道理？……陛下此举，怕会让边境兵士直觉羞辱他等啊！况且那蛮族豺狼心性，断不会因我大乾三百女子便止了战事，若传了天下我大乾朝廷脸面何存！”

皇帝听了此言，脸色渐冷便也不再扶了这老尚书。

“北境军资耗费甚巨，国库空虚，除此之外你来给朕想个法子解了这死结？”

老尚书脸色顿时灰败，国库空虚？老皇帝在世时搜刮了诸多银子入了内库，之前还充了四十万两银子入了国库，此时的新帝却说国库空虚。

新皇帝从天下征了八百宫女，耗费银钱都不下十万两银子。

老尚书神情恍惚出了皇宫，回了家中一夜间须发皆白，病倒在那床榻之上。

京都中前往刑部的向管事眼见兵部尚书一路神情恍惚，上前打了招呼也不见回应，直至次日听闻其病倒消息，垂了眼帘一声长叹。

向管事不如意，六扇门如今情形实是不大好过，朝廷不稀罕，江湖门派不待见，终落得里外不是人。

倒不想那长丰帮又搭上了新帝的线，初时不顾大乾老皇帝国丧礼制，帮着新帝从民间搜刮民女充实了皇宫中诸多空院，八百宫女入宫的事项又办得宽了新帝心怀。待察觉了皇帝烦心事，徐掌门还暗地里出了这送宫女止了战事的主意让新帝更觉称心，新皇帝对这长丰帮愈发倚重。

向管事怀疑自己当年应了老皇帝的指令扶持长丰帮是对是错。

北境十二镇将领联名上了折子，只为阻挡三百大乾女子赴北境。

朝中自有文官笔杆子作了刀剑，言辞犀利如刀，直让朝堂大将军当殿拔了先帝御赐金锏砸翻一人。

新皇帝拂袖而去，更愿止了战事的文官更知了陛下心意，奏折如雪片堆了案牍，劝阻皇帝莫要走了穷兵黩武的路子。

三百大乾女子认了命，哭哭啼啼带了止战使命踏上了前往北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