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三——燕燕于飞应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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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汝从顺公主行过繁冗礼节,耗费整整一日,终于正式入主凉鸿皇宫,宣告天下册为凉鸿皇后的那日,天空明是晴朗,却淋淋漓漓的落了整日的细雨。

依胡汝俗语,雨天娶得姑娘脾气暴,压夫君。此念只在桓娓打眼见到湿润青石阶石时闪过一瞬,随即便如福茶氤氲的轻雾一般,干净平和的消散在又一轮的祝词中。

新婚之夜,桓娓卸去周身端矜的力道,几乎百无聊赖的坐在榻边,等着萧月穆的兄长,她的夫君,凉鸿的帝皇。她从未与萧显晦见过面,彼此之间的连牵,除却萧月穆,也只有萧显晦亲笔书与她,请她助萧月穆解开心结的那封信笺。因此尽管打眼瞧去桓娓的双手交叠成羞涩的姿态,心中却不过仅是略有些紧张,并无期待。

也不知候了多久,桓娓颇有些昏昏欲睡。奈何两侧还恭立着一众宫女,为着胡汝颜面,总不好放肆动作。胡汝嫁娶便无这样多的规矩。桓娓在凤冠下暗自撇嘴。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即是天作,两家相约定个好日子拜了天地,宴席时新嫁娘还可以亲自与郎君到外间敬酒谢客。哪里像凉鸿,纷纷扰扰,有行不尽的礼数,倒饿了她整日腹中空空。

这样想着,肚子真像要抗议出声。桓娓忙低嗽一声掩去这动静。房中却静悄悄的,无人言语。桓娓心中奇怪,侧耳听去,倒似有人在外摒退旁人,声音朦胧,听不清晰。

桓娓忙强打精神,听得殿门启,却未听得呼万岁声。原要起身行礼的动作不知该否继续,颇为迟疑的僵在远处。少顷,她嗅到一阵极庄重稳妥的香气,全掩住自己常年熏染的檀香。随即她的双手被展开,轻轻放进一枚物件。

这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桓娓微愣,试探的唤了声皇上,身前人却不应答。她将手心拢紧些,察觉到那是块小点心,心间大概有了分寸。

抛下自持,桓娓长抒了一声,利落的掀了盖头:“月穆,我说凉鸿的习俗怎地这么……”

她边说着边将糕点递到唇边,抬眼却见背对着自己的那人端着两盏合卺酒闻声回过身来。

明明还未饱腹,却已觉如鲠在喉。半晌方大梦初醒,桓娓连忙福身:“桓娓见过皇上!”

脱口而出的一瞬,她便悔得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深垂着头,桓娓声如蚊蝇:“妾身……见过皇上。”

萧显晦未忍住一声轻笑,先搁了酒盏,上前扶了桓娓起身。

屏着气息垂眸不看萧显晦神色,桓娓只觉手心一阵黏腻,应当是方才匆匆行礼,下意识将那糕点捏碎。她在这一刻真是明白了无地自容四字的意义,几乎要把面容全遮在衣衫中。

谁知这凉鸿皇帝竟也不似她想象中那样刻板。或说……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肃然遥远。手掌再次被打开,桓娓懵懂的抬了头,却见萧显晦正执着一方绢帕,细细的给她擦拭着污痕。

他眉目间倒与月穆有七八分相似。桓娓只来得及思考了这一句,手心便已再度清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萧显晦一直轻轻的托着她的手,有力而温柔,却未曾逾越过彼此合乎的规矩去。

见桓娓怔怔模样,萧显晦不自觉再次微笑。他竟颇有些不想放开这双柔荑,可担心吓到桓娓,还是缓缓的把手收回。转身从桌上又拿起一块糕点,萧显晦回身含笑:“你方才说,凉鸿的习俗怎么?”

这大抵便是桓娓与萧显晦的别开生面的初见。桓娓的性子本是无拘无束,懂事后因身世身份少不得内敛,却也并无甚寻常女儿家新婚夜应有的羞赧。萧显晦只问了这一句,她便天高海阔的谈了一夜胡汝的风俗趣事。

萧显晦眉眼宽和平静,是更胜桓娓一筹的超出真实年纪的成熟和稳然,无端的令人心安。面上浅浅的始终蕴着一层笑,一瞬不错的瞧着桓娓,萧显晦少见的走了神,想着这名字倒是与她极为相衬。又想起萧月穆今天好容易趁隙寻到他,嘱咐了一通话,末了颇为促狭的扬眉:“总而言之,皇姐的脾性,依月穆看,与十哥必然十分洽和。”

那丫头所言,倒是成真。

桓娓后来常想,她前半生所受的苦楚,所忍的责难,所经的委屈,大概都是为遇见萧显晦而必需的历练和考验。他体贴入微如父,细致宠溺如兄,顽闹随性如弟,却终究都是爱她护她,乃是夫君。从小到大,从未享过的福分,从不敢奢求的幸事,似乎都自她成为凉鸿皇后的这一年起,被命运悉数借萧显晦之手绰绰有余的还了她。

萧显晦迟迟不提选秀之事,因而桓娓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何况至今日止,她已然将一颗芳心尽数付予萧显晦手中,仅仅相好了不过数月光阴,叫她怎能先行亲手跌碎这隐匿的旖旎美梦。可她只是不知。前朝何曾不曾有劝谏萧显晦纳妃之声,只是俱被萧显晦一一驳回,又叮嘱近侍不许说漏半分,竟也当真瞒住了桓娓,没令她听得丝毫风声。

他晓得人心易变,也不吝承认自己或许并不能真与桓娓一生一代一双人。但至少眼下,他二人倾心相待,眼中俱只能看到对方的此刻——他会守护她不再受半分多余伤害。

除却皇后所居的永宁宫,萧月穆所居的镜花宫外,萧显晦与桓娓、萧月穆三人一同用膳之处便是萧显晾所在的帝子居了。不知是否真得了苦尽甘来的上天垂怜,萧显晾竟渐有好转迹象。即使过去记忆丢失了便是模糊,但至少心智未再有倒退。萧月穆本已同桓娓说过萧显晾经历,因此桓娓得知这消息也是欣喜。便在一日下朝后去了乾心殿,邀萧显晦前至帝子居用膳。

“皇上身上熏得龙涎香,果真是帝王之香。妾身都不必再染旁余香料了。”待到临近帝子居,萧显晦示意随侍之人退下,桓娓放松些,瞅瞅四周无人,倏而凑近萧显晦嗅了嗅:“这香在胡汝名唤阿末。煮茶时还可在水中加些此香香粉呢。”

“你若想尝试,午后回永宁宫便是。”萧显晦瞅着桓娓,目光柔和:“只是这龙涎香名贵,浅尝辄止便罢。”

“皇上倒还心疼了?”桓娓像听了何等稀罕话儿一般,绕到萧显晦身前:“那妾身便更得好好趁机一试。皇上只瞧着,看妾身抵不抵赖?”

伸手弹了下桓娓额间,萧显晦倾身靠近桓娓,她也并不脸红,仍直直的同他近在咫尺的对视:“何事可抵赖,何事不可抵赖——心知肚明即可。”

他有意将心知肚明四字咬得抑扬顿挫,本是无关风月之事,偏叫这语气平添了几分暧昧。饶是桓娓也禁不得这番戏言,反手轻拍了萧显晦一掌,换得他露齿轻笑。

席间室中更无外人,除却他四人之外,便只有镜花宫的两名掌事宫女候在一旁,听候差遣。萧显晦难得在白日有契机挣脱开人前的身份束缚,与桓娓互而布菜,直惹得萧月穆在一边善意的不住调侃。

方又将一道桂花鸭放入桓娓碗中,萧显晦似突想起何事,随意般启了唇:“再过几日有位贵客造访凉鸿,既是上宾,必得仔细招待。娓儿,”他转向桓娓,“劳你费心此事。”

这厢桓娓还未及应好,那厢萧月穆便清脆咬下一口藕合子,神情半是无奈半是揶揄:“娓儿?十哥如此相唤皇姐……那皇姐该唤十哥……”

“十郎。”

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更不曾扭扭捏捏。萧显晦意料之中的见着那两名宫女忍俊不禁,桓娓骤然红了脸颊,而萧月穆抬手做甘拜下风模样,摸着萧显晾的头不住道非礼勿听。当下便垂了眸浅笑出来。

当晚,桓娓欲询问那客人具体信息等,萧显晦俱是讳莫如深,只在次日晨起时抚着桓娓散落发丝,轻声告诉她贵客驾临时日。

桓娓本早已做了打算,待到二月初九这日前去镜花宫陪伴萧月穆。无奈因此事冲突,却是不得脱身。待随萧显晦招待毕一行人后,桓娓缓了缓一直微笑的面容,左顾右盼一番见竟只余了他二人,仰起头奇怪道:“十郎不是说只有一位贵客么?怎地却……”

“贵客只有一位,客人却不少见啊。”执了桓娓柔荑,萧显晦冲桓娓扬了扬眉:“何况贵客虽至,首要来处,却非是乾心殿。”

愣了半晌,忽地睁大了眼眸。桓娓也顾不得路经茂桐园中一众下跪参见的宫人,牵着萧显晦的手几乎寸步不歇的直往镜花宫而去。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玉树琼枝,迤逦偎傍。朱扉半掩,何人相望。萧月穆略饮了薄酒,在院中搭得秋千上花容微醺,轻快飘荡。却措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整个儿揽入怀中。

鼻尖是熟稔檀香。

萧月穆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豆大的泪珠顷刻坠落,润湿了身前臂弯袖口处的袅袅青竹。镜花宫外,桓娓已扑进萧显晦怀中。

这魂牵梦萦的桎梏却突然松弛。萧月穆骤然惊醒,晕眩着跌撞起身,匆忙着欲要回身确认。却只回了半侧的身子,便迎面撞入那双熠熠星眸中。

少年唇角盈笑,眸中淌着星河。他展开手臂,轻声唤:

“拂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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