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风雨欲来

看这天气，不过戌时，整个天空却已是一片灰暗，乌云盖过头顶，寒风肃肃，天际翻滚而起，瞬间席卷半边天际，灰暗的色调，与皇宫红色琉璃瓦相接，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宫里回廊点起盏盏宫灯，烛光在灰暗的天色下摇曳，晃得人越发心慌，渐渐的，宫里灯火通明，与外边的天际黑白分明。

宣政殿内，偌大的空间寂静无声，四周也点起了烛火，烛光下倒影着黑白的身影，伟岸的轮廓，长长的投映在墙上。

他俯首翻阅着奏折，手中的朱砂亦是没有停歇，神情专注而严肃，时而蹙眉，时而勾唇，不知是谁的奏章，竟让宇文皓停下了手中的朱砂，目光凛冽，眼底隐隐燃起怒火。

大殿的门厚重的开启，元寿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随着的宫女，自是在为熟悉不过的苏秋，太后身边最为得力的掌事姑姑。

此刻，苏秋的手中，竟出奇的多了一个黑色漆盘，里面放着长短各一的小牌。

元寿神色拘谨，回头看了苏秋一眼，一张往日伶俐的嘴，这会却像是打了结一般，难以开口。

他上前几步，尖细的嗓音刻意压低，竟是如此的怪异：“皇上……”

宇文皓恍若未觉，只是眉眼不耐的挑了挑，隐隐有发怒的趋势。

元寿心头发颤，脸上带着对于宇文皓一贯的敬畏，偷瞄了身后苏秋，在她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元寿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再次开口：“皇上，入夜了，今晚可是在哪宫娘娘那？”

宇文皓脸上的不耐更甚了，他猛地抬头，凛然的黑眸迸射着危险的精芒，呵斥：“元寿，朕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少拿这样的事来烦朕！”

只是，在他视线触及元寿身后静静站立的苏秋时，一双眸子陡然紧眯，脸上随即不满阴郁之色，鼻翼冷哼一声，嘴角讥诮着扬起，明知故问：“苏姑姑不在母后殿前伺候，跑朕这来做什么？”

苏秋微微一福，眸中丝毫不见惧意，态度不卑不亢：“回皇上，老奴是奉太后口谕前来，太后说‘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政务，可也不能因此冷落了后宫，各宫娘娘都需要皇上的关心，还请皇上为国为民，雨露均沾。’”

最后四字，苏秋说的极为缓慢，特意加重了语气，可见，太后对于宇文皓久未临幸妃嫔之事，已是极为不满。

宇文皓神色如常，只是眉宇间凛凛肃然之气，微眯的眸子覆满寒霜，那冰冻三尺的寒意，缓缓逼向苏秋。

苏秋自是感觉到宇文皓满腔的怒意，可依旧尽职的传达太后的意思，她拖着手中的托盘，缓缓上前，待在宇文皓身侧方才站定，低眉顺首：“请皇上翻牌。”

宇文皓的目光从她的身上一点点下移，冷冽的视线轻瞥，托盘内整齐摆放的，自是以韩嫣为首，各宫主子的牌位，却唯独没有玉遥的。

苏秋似乎瞧出了宇文皓短暂的楞忡，细心解释道：“哦，玉贵人今晚身子不便，所以……”

“苏姑姑还真是不易，就连敬事房的事，现在都需要姑姑来打理，元寿，你这个太监总管看来要让贤了。”未待苏秋把话说完，宇文皓便冷冷的开口，看似对元寿的不满，实则却是指责苏秋的多事。

苏秋张了张嘴，方想辩解，宇文皓却再次截住她即将出口的话，修长的指尖挑起韩嫣的牌位，不含一丝情感：“就她吧。”

随即，他看也未看一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胃里似乎也跟着翻滚了起来，那种强忍着翻滚的滋味，使得他脸上的戾气越发的沉重。

苏秋见已然收到预想的结果，倒也识趣，低身福了福：“老奴告退。”

她一走，宇文皓脸上的怒意再也不再压抑，手中握着的朱砂，竟是被他生生折成了两段，他薄唇紧抿，阴郁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宣政殿内，一言不发，重重的将手中折成两段的朱砂丢弃于地，那神情，宛若是在丢弃他最为厌恶的东西，就好比，此时正在嫣霞宫内精心妆扮的韩嫣。

今晚的后宫，注定是一个令人不安生的地方。

各宫的主子，在得知太后身边的苏姑姑去了宣政殿之后，便各自开始忙碌了起来，又是命令宫女将自己宫中的事物打扫清理了一遍，又是命令太监将皇上喜爱的花种盆栽摆放在起眼的地方，总觉着这不对，那不好的，可忙坏了那群小宫女。

而自己，则是赶忙净身沐浴，冬日极为珍贵的玫瑰花瓣撒了一浴盆，精心挑选的衣着，脸上精致的妆容，自是绝佳的印证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

而对于后宫中的女人而言，如何留住皇上的心，如何凭借自己的美貌得到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如何在这后宫之中荣宠不衰，这些，成了她们毕生追随的东西。

翦羽宫门口，厚重的大红木门紧闭，宫内也是井然有序，太监宫女各自有条不紊的做着手头的工作。

玉遥身着单薄的轻纱软烟罗裙，一头青丝也不像往日里那边优雅高挽，只是任由它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她斜倚在门口，双手环胸，目光透着灰蒙蒙的天际，茫然的眺望远方。

清灵看着在家主子略显惆怅的背影，心头一叹，赶紧从屋内取了厚一点的外衣给她披上，甜柔的声音，很是好听：“主子，各宫的娘娘这会都在准备着恭迎圣上，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清灵一张小脸看着比玉遥还委屈，粉嫩的唇瓣嘟着，满腹委屈：“皇上也有好一阵没来主子宫里坐坐了。”

“清灵，你觉着皇上会来吗？”玉遥的身子依旧依靠在门口，视线漠然的凝望着天空，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清灵忙不迭的点头，脸上本还阴雨绵绵的天气，转眼便是阴转晴了，笑得连眼都眯成了缝：“会啊，皇上待主子如此特别，当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主子，皇上肯定会来的！”

她看了眼神情依旧淡漠的玉遥，似乎怕她不信，不忘补充后面的一句，只是为了增加可信度。

“特别？”玉遥冷笑，嘴角的嘲弄，那是在嘲笑她自己如今可笑的人生。

她幽幽转身，视线落在眼前满是笑颜的脸颊，神情为之一愣，竟有些不忍去打破她那份纯真。

玉遥轻笑，嘴角的笑意轻柔而细碎，宛若未留痕迹的云朵，随风飘散，婉转的声音透过寒风，传来，同样的冷然：“他不会来的。”

她侧头看了眼依旧狂风大作的天气，眸光微眯，无声的叹息隐没在呼呼的风中，无声又无息。

“起风了，赶紧让宫女将殿内的门窗关紧，也都早点下去休息吧。”玉遥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只是吩咐了几句，便自己离开。

她的心头，所想却是，看这天气，今晚怕是宫里又要有事发生了。

清灵眼中闪着困惑，为什么，她从主子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说不尽的伤感，竟是如此的浓烈。

明明拥有皇上无限的宠爱，明明享受着最好的生活，荣华富贵都有了，为什么主子还是如此不快乐呢？

清灵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自家主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