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贞拿过文书，扫了两眼，确认无误。

李村正默认周贞是不识字的，所以接了过来，当着周贞的面念给她听这文书上写的内容，“少慎媳妇，你都听到了吧？”

周贞点点头，笑了，“谢谢李叔帮我做主。”

程少胤脸又红了一下，下意识就觉得嫂嫂这是不信任他，他清秀稚气的脸上露出一抹恼意来，“嫂嫂，我不会骗你的。”

李村正笑了笑接，也跟着点头，“少胤是个读书人，不会言而无信，只要你将来攒够六十两银子，那你就能替自己赎身。”

说着，李村正就在两份文书上按下了手印，再还给周贞，周贞这才放心地按下手印。

这两份文书，一份由李村正保管，另一份，则是周贞拿着。

周贞看着这份文书，终于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真心欢喜的神情。

这真是重生后第一桩意外之中却意料之外的喜事，如果要做大夫，她从前学的还不够，她还要看书去精进，先采草药卖钱，一点点来。

今天这事就算是这么了结了，李村正一走，大家也跟着离开了周贞的屋子。

可等人一走，程老太这憋着的劲，攒着的力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挥起蒲扇大的手，一下子就冲周贞打过去。

程少胤的身体比反应更快，在他自己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挡在周贞面前了。

“啪！”

程老太这一巴掌，真是实打实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打得程少胤清瘦的身体都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程少胤的脸上瞬间浮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他唇角都磕出血来，脸被打歪到了一边。

“少胤！”程母根本没想到程少胤会挡在周贞面前，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又气又急，第一次转头对程老太喊道，“娘！你干什么？！你要打周贞就看准点，你打少胤做什么？！”

程老太本来都懵了，看到孙子挡在那小贱蹄子面前，差点就昏过去，但听到程母这话，这心虚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要不是这周贞太贱，我怎么会打，都是她躲的！”

她们好像眼瞎了一眼，看不见是程少胤上前替她挡的一样，认准了是周贞躲的。

周贞在程少胤后面，看了一眼程少胤因为她被打歪的脸，还有脸上浮起的五指印，内心深处也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倒不是心疼，她觉得，是前世他们的爱恨纠缠叫她此时忍不住心颤，到底是曾经藏在她心尖上的人……

周贞深呼吸一口气，想想自己的死，心就重新冷下来，也硬下来。

她背过身去，“我去洗衣服。”

程老太想追上周贞去打，程少胤立刻拦住了她，“阿奶，你若是总在家这样欺负嫂嫂，我看我这书也别去读了，省得我在读书时也放不下家里的事。”

他清朗好听的声音有些气。

程母看了一眼程少胤，心里怀疑的种子又开始颤巍巍地生出芽来，“少胤……”

“娘，我读书，也要让我安下心来，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家里的事情我一个一家之主都平定不了，将来如何在仕途上对大梁有所贡献？”

程少胤声音严肃，他清俊的脸上那个手指印清楚异常，看得程母心疼死了，在心里直程老太这个老不死的贱妇。

“娘知道了。”程母转头看向程老太，“娘，这周贞干活还算勤快，以后……以后就……我们一家三个寡妇，我们就好好在家里供着少胤读书，娘~~”

程老太对上程母恳求的眼，心里直骂她没出息，周贞是她媳妇她还不敢磋磨她，懦弱！

“我们三房是有三个寡妇，可周贞能和我们一样么？我生了川河这个儿子，我还有了两个孙子！就算你这没用的还有两个儿子！周贞能生么？她能生个屁，除非到地底下给少慎生去！”程老太谁也不服。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脸沉下来的小孙子，这才说道，“我是为了少胤好好读书，这次才放过周贞这个小贱蹄子！”

程少胤听到这话，心里稍安。

程老太和程母心疼死了，拉着他又是敷毛巾又是要给他补补。

程少胤看着他阿奶将那蜜饯收进了她口袋里，那两颗蛋也是绝没有嫂嫂的份，忍不住心里堵得慌，他想去找嫂嫂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又被阿奶拉着不放。

周贞可不知道程少胤想的，她在院子里手脚麻利地洗完了衣服，便垮了个篮子出了门。

从前她也每天要去田里，所以她挎着篮子出门，没人特别在意。

她是去山上采药的，若是能采到一些珍稀的药材，那便是最好了，换了钱就能替自己赎身。

去山上时路过田，周贞想起程家的那半亩田，便过去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因为昨夜的那场大雪，田里的冬麦苗都蔫透了，救不活了。

而其他家由于男人们早早地给除了雪，冬麦苗看着虽然有些蔫，但还能活。

既然死了，周贞虽是可惜，等到了秋收的时候，这程家便少了一份收成，可她又想，或许那时她已离开，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径直往山上走，冬天能采摘的药材并不多，能有多少，她就采多少。

山上因为有树，树冠上压了雪，所以下面的地上雪就薄薄的一层。

上辈子有些经验了，所以周贞挖找草药很是利索，她把能找到的野菜，蘑菇也都给采了，下了雪地上总归湿滑，容易滑倒，所以，周贞也没去偏坡陡峭的地方，一直忙活到中午，才背着篮子准备回去。

今天收获最大的，就是采到了两株白术，白术可以去镇上卖个不错的价钱，可也只是对如今处境的她来说不错，离能给自己赎身还远的很。

慢慢来吧，这辈子，只要远离程少胤，她的命就还长着呢。

周贞心情轻松地到了山脚下，抬头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什么热闹。

她本想着赶回去吃饭，可却听到了她娘的名字。

“周子良可真狠，把女儿卖给程家做寡妇就算了，还要把自个儿女人也给卖了。”

“不过，叶三英虽然年纪大了点，憔悴了点，长得可一直很够味。”

“要不周贞怎么能卖个好价钱呢？”

“你们在说什么？”

周贞挎着篮子快步上前，娇美但过分消瘦的脸因为此刻的着急令她看起来有几分凌厉。

那几个凑一起讨论这事的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看到是周贞，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想到这小寡妇后面还有个会读书的小叔子程少胤护着，一时都没说话。

程少胤看着秀气文弱，可读书人都是不好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