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突如其来

尽管当年发生了路队长那个意外之后，原来公安局包括张局长在内的多位经办人员都被调离了原岗位。她本人还因为案件涉及其亲属的愿意，安亲属避让原则不允许过问这个案件。可这个案子毕竟是她一直主持侦办的，掌握了大量的一手材料。就算是专案组接手之后，她也依然在当地工作了许多年，对于这个让她失去了女儿的案子，张局长怎么可能不上心？

从张局长的讲述中我们得知，案件就如同我们查到的那样，在吴师傅离开之后化城县附近有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数起情况类似的恶性案件。事后统计光是发现了女性尸体的就多达十起之多，除此之外还有多起女性失踪案件，其中很有可能也有这个案件的受害者。

在专案组长达数年的大量调查和走访当中，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的。后来警方就在对比一个DNA样本的时候，发现其与之前警方在一名受害者下体提取到的DNA样本相同，从而锁定了一个犯罪嫌疑人。经过审问这个嫌疑人承认自己确实犯下了其中一起案件——是的，只有其中一起。

根据他的说法，他是看到了大量的案件新闻之后觉得心痒难耐，觉得此前的那个犯罪者简直是个天才。他见警方久久不能破案，就认定只要自己足够小心，同样能逍遥法外。于是这人就模仿此前的案件，实施了一起犯罪。这个人为了把警方引导向错误的调查方向，甚至还故意给受害人的双手双脚打上了那种独特的绳结。可惜因为他的手法不熟练绳结打错了，还在打结的过程中被受害人抓伤了，在受害人的指甲里留下了DNA样本。

警方正是通过受害人指甲里的DNA样本与之前从另一名受害人下体提取到的样本进行对比，最终锁定了这个犯罪嫌疑人。

既然有两份样本，那就证明这个人至少实施了两次犯罪才对。然而这个人却矢口否认自己此前曾经犯下过另外一起案件，他说自己此前确实曾经侵犯过一名女性，但当他侵犯那名女性的时候，对方已经衣不掩体的被反绑着扔在了荒地里。他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其中也想过要报警。然而许久没有过上正常性生活的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趁着人家无力反抗的时候实施了侵犯。

根据他的说法，他也不知道侵犯对方的时候那个人是否还活着，他匆匆办完事就逃离了现场。因为这件事，他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没跟出门，可眼见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警方并没有找上他，于是他终于放下心来，决定自己干一票。

没想到他才第一次作案，就落入了法网。

这种说法是嫌疑人的一面之词，警方自然要进行调查的。结果查明这个人在系列案件前几起发生的时候，并不在化城本地，而在他被逮捕之后，又发生了数起同样的案件，最终认定了他的说法。

听张局长说完，小淼马上想起了什么“小梁哥你还记不记得，吴师傅日记里提到过，在前面发生的五起……如果只算发现尸体的是四起案件当中，只有一起是在被害人身上提取到有效的DNA样本的，那起案件是不是就是这个模仿犯罪者干的？”

我还没回答，张局长就点了点头“全部十起案件当中，我们警方采集到了多份DNA样本，然而其中唯一得要验证的就是第四起。其他的样本都属于无效采集或者无法验证的状态，至少我知道的情况是这样的。”

“这么说当年的那份DNA样本并不能证明那个姓崔的是无辜的，他完全有犯罪的可能！”小淼马上反应过来了。

“你别忘了，有一起案件……发生的时候，他人可是被囚禁起来的，这你怎么解释。”我小心翼翼的提起了这件事。

“也许他真的有同党也说不定。”小淼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分析当中，忘记了张局长就坐在她对面“根据记录那起案件的受害者并没有被反绑手脚，身上也没有佩戴红色的衣物或者饰品。另外那个案发时间也显得有些巧合了，仿佛就是为了证明崔某是无辜的才犯下的罪行。”说到这里，小淼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包里找出那份我们从内网上下载下来的嫌疑人画像递给张局长“张局长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当年的那个崔某。”

如果这个崔某不但有诸多和嫌疑人相似的地方，作为一个音乐教师还在大晚上出现在案发地点附近，那么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然而张局长并没有接那张画像，甚至没有看哪怕一眼，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年以来也没有再发生类似的案件。所以关于这件事情，你们稍微了解一下就好，追查就不必了。”

“可是……”小淼还想坚持，我赶紧抢过了那张画像，收到了随身的公文包里。

“小淼！”我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

小淼这个小姑娘别的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性格太大条了，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她查案的性子上来了，什么都想盘根究底，完全没有顾及到眼前的这位老人同样是本案的受害人，人家的女儿就是殒命在这个案子里的。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不是报告上冷冰冰的“受害人”三个字。

另一方面这个案子也没有重新翻出来的必要，根据我国法律重大刑事案件虽然不像国外那样有所谓的追诉期，但一般来说一个案子十五到二十年没有新的线索，那么警方就会对其进行封存，把有限的警力调到其他案件当中。这既然是对其他案件的负责，也是为了避免浪费原本就有限的警力。

这样做或许会对这起案件的受害人有些不公平，可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警察的职责也不是为了维护公平，而是为了提高破案率，维护法治社会，让更多的人拥有相对的公平。

张局长也说了，这么多年一来都没有再发生类似的案件，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该案的了解。

这并不是说警察找不到凶手就让其逍遥法外，而是合理搁置。

根据世界著名的食人狂魔泰德·邦迪的说法， 一起连续杀人案的凶手，特别是类似本案这种犯案时带有强烈仪式感的凶手，除非其被捕或者死亡，否则他是绝不会停止杀戮的。

这个泰德·邦迪就是著名惊悚电影《沉默羔羊》主人公汉尼拔的原型，经由电影的传播在全世界可谓家喻户晓。

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发生类似的案件，只能说明这个人已经因为某种非主观的方式不得不停止下来了。我们在没有掌握任何新证据的情况下再把这个案子撬出来，实际意义并不大，只会让当事人痛苦而已。

很显然小淼也一直到了自己的冒失，赶紧又把话题扯开，没想到聊着聊着时间就到了饭点，张局长居然张罗着要给我们下面条。我们哪能让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动手呢，马上站起来就说要走，可张局长却竭力挽留，说她一个孤寡老人整天一个人呆着怪孤单的，就想让我们陪她多说说话，就当是可怜她了。

她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听到我们耳朵里就说不出的心酸。一个老公安为了国家奉献了大半生，是献了青春贡献血汗，就连唯一的女儿都失去了，结果老来确是一副孤苦无依的景象，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于是小淼卷起袖子走进了厨房，我则跑到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几样熟食，一加热就能吃的那种。

半个多小时之后，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就出现在了餐桌上，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低矮的圆桌旁，如同一家人一般有说有笑的吃着饭。从张局长的表情来看，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饭了。整顿饭她没吃几口，只是不停的劝我们“多吃菜”“长身体”就好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其实我和小淼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工作关系我们能够稳稳当当在桌前吃饭的时间都少，很多时候不是在路边随便买点点心在车上解决，就是两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狼吞虎咽解决。

说来好笑，我和小淼认识已经一年多了，我俩一起坐在桌前吃饭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那顿饭吃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小淼吃着吃着突然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到饭里。哭着哭着她又笑了，说以后要经常来张局长家蹭饭，把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张局长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她是真的老了。

吃完饭我洗碗，小淼就在屋子里一边跟张局长聊天，一边帮她收拾房子。等我洗完碗出来的时候，发现小淼正盯着什么东西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张摆在巴掌大的相框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张局长坐在前面，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

“张局长，这是……”小淼目瞪口呆的说道。

“呵呵，让你们见笑了。”张局长咧嘴笑了笑“寒光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