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捕蛇者”和“蛇”

朝鲜半岛，中国人民志愿军在西线与联合国军展开激战时，东线还是一片静悄悄。东线，地处朝鲜半岛的东北部，狼林山脉纵贯南北，形成一道天然的分水岭，并与莲花山脉、摩天岭山脉、赴战岭山脉等，构成了平均海拔高度超过000米的盖马高原。这一地区群山连绵起伏，森林密布，交通闭塞，人烟稀少，且气候寒冷。长津湖为长津发电站的蓄水湖，群山包围，东西两岸均为海拔100多米的山地，地势险要。10月下旬，长津湖地区开始降雪，气温下降。到11月下旬，气温已下降到摄氏零下7度左右，到处是白雪覆地，加之山高路窄，道路冰封，作战环境极为恶劣。美国人说：“对于美军来说，最大的威胁与其说是朝鲜或者中国的士兵，不如说是这里冬季凛冽刺骨的寒风。”不过，用不了多久，刚刚入朝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9兵团将与美国第10军演出一场“捕蛇者”和“蛇”博杀的活剧来。

（一）“捕蛇者”推迟开战时间

10月9日，朱德总司令亲自到中国山东曲阜，在孔庙召开9兵团团以上干部00多人的大会，进行抗美援朝动员。10月1日，志愿军第9兵团接到毛ze东和中央军ei电令：“（一）9兵团立即开始行动，先开一个军，其余两个军不动，不要间断。（二）9兵团到后，接受志司指挥，以寻机歼灭南朝鲜首都师、第师、美军第7师及陆战第1师。”11月1日，7军率先车运东北，接着是0军、6军乘专列梯次进入。此时，9兵团官兵穿得是第三野战军配发的中国南方所谓的薄棉衣，这些被装在东北（寒区）冬季是难以作战的。而毛ze东和军委得到的情况是9兵团的棉衣已由第三野战军解决，保证11月1日前发齐。战后，了解到，原来是第三野战军的某位领导疏忽了温带棉衣和寒带棉衣的区别而产生了严重后果。11月日，毛ze东和中央军ei又电令7军的两个师抵达安东（丹东）后，不做停留，立即入朝，加入西线作战。11月5日，毛ze东电示彭德怀、邓华：“江界、长津方面由宋（时轮）兵团全力担任，以诱敌深入寻机各个歼敌为方针。尔后该兵团即由你处直接指挥，我们不遥制。”同时，志司命令7军的两个师返回安东，转道东线作战。11月6日，彭德怀电示第9兵团提出了东线作战的基本设想。11月7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军主力主动撤出黄草岭以南阵地，转移至柳潭里一带组织防御。也是在11月7日，第9兵团开始从辑安、临江等地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第9兵团辖属第0、第6、第7军共1个师总兵力约15万人。宋时轮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陶勇任副司令员，覃健任参谋长，谢有法任政治部主任。

第0军下辖第58、第59、第60、第89师，张翼翔任军长兼政治委员。

第6军下辖第76、第77、第78、第88师，张仁初任军长，李耀文任政治委员。

第7军下辖第79、第80、第81、第94师，彭德清任军长，刘浩天任政治委员。

11月11日，根据美军东线部队的北进情况，志愿军总部电示第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我7军全部及0军这一个师共四个师，围歼美七师两个团；我0军三个师及四十二军之一二六师共四个师，待美陆战一师两个团进至柳潭里以西围歼之。但两路均应有一小部阻击援兵。此役关系重大，请精细研究。部队须确实准备并分途检查。”11月1日，第9兵团与在此之前担任长津湖地区作战任务的第4军换班。这样第9兵团就作为美第10军（重点是）的主要对手，也是以“捕蛇者”而出现在朝鲜战场。

志愿军第9兵团原计划首先由山东开赴东北整训两个月左右，然后再入朝作战，因战场形势需要和毛ze东的命令而改为直接开赴朝鲜，因此入朝准备很仓促。其中有一个笑话，当志愿军第59师接到要求立即入朝时，师长戴克林毫无思想准备，本来就有点结巴的师长急得说：“什……什么，立即……开，开……什么玩笑……”，当得知是“军委转志愿军首长的急电时！”戴师长倒不结巴了，立即说：“坚决执行！坚决执行！”戴克林率领177团营作为9兵团开赴朝鲜东线的第一列军列，他们戴着大盖帽，脚上穿着球鞋，身上是江南部队发的薄棉衣。东北军区副司令员贺晋年受总参委托，到沈阳火车站检查第9兵团入朝准备情况，看到寒风中火车上冻得瑟瑟发抖的官兵，急得要求火车多停两个小时，开车回东北军区机关，让在场的干部战士脱下身上的衣帽集中起来送给志愿军部队，这也只能是车水杯薪，没有办法的办法。11月10日，宋时轮到沈阳，面见了高岗和贺晋年以后，东北军区将仓库存放的原日本军大衣、棉鞋5万件全部调给9兵团，团以上军官的冬装配发比较全，有暖和的日本军大衣，连级军官两人一件大衣。剩下的冬装完全拆散了发下去，有人发到棉衣，没有棉裤，有人发到棉帽，没有棉鞋。志愿军58师在进入朝鲜前，要求部队轻装上阵，不必要的东西，有解放军标志的军旅、文件、胸章、牙刷、钢笔统统丢掉，毛巾上“将革命进行到底”的红字也被剪掉。此外，就是检查枪支弹药、补充粮食，每个战士准备三天干粮，主要是馒头干和饼干。志愿军60师进入朝鲜前，也没有发寒区棉衣，庆幸的是每人配发了一件棉大衣，但是，就这样竟然还有600余件棉大衣留在辑安没有带入朝鲜，可见当时部队不懂和不重视御寒。马曰湘是6军77师1团1营机炮连副指导员，他稀里糊涂地上了火车，车过沈阳，上级动员说是到朝鲜去三个月，他只带了一两双鞋子，一瓶牙膏。9兵团的部队入朝前从上到下进行了教育和思想动员，士气高涨，但是，官兵普遍存在着轻敌思想，甚至很多人没有研究仗怎么打？遇到困难如何克服？美军的作战特点也不清楚。总认为，在中国辽阔大地纵横驰骋，打败了国民党800万军队，朝鲜这么小的一个地方，用不了几个回合就能把敌人打败。就这样第9兵团各部队克服寒区冬装未及时全部发放，朝鲜东北部山大、路窄，道路拥挤和严寒袭击等困难，迅速向朝鲜战场开进。

由于第9兵团长期在中国华东驻扎和作战，缺乏高寒地区生活和作战的经验，防寒准备严重不足，同时美军飞机空袭猖獗，大量汽车被毁，粮食、被服、弹药补给运不上去，而且在朝鲜地区根本无法就地筹措补给。部队进入战区后，也只能在雪地露营，第一天行军，就有700多名战士被严重冻伤。志愿军每个班只有1—床棉被，士兵休息时，将它垫在雪地上，大家挤在被子上只是保持不被冻僵，根本谈不上保暖。11月11日，第9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认为兵团现有的后勤供应难以为继，请示东北军区后勤部，但此时，朝鲜战场东线后勤也只能靠第9兵团自身解决。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东北军区后勤部李聚奎11月1日向中央军ei请示，建议军委转令华东军区调拨一个完整的后勤分部到朝鲜，否则，部队将可能有饿饭之虞。但是，华东军区半个月后的1月7日才回电，只能抽出100多名干部组建后勤分部。1月11日总后勤部电令华东军区，必须有450名排以上干部才能满足600人的后勤分部编制的需要，要求华东军区按此原则抽调组成。据统计，至11月底，共发给9兵团新旧棉大衣6661件，但是后勤动力不足，发放更加困难，且此时，二次战役已接近尾声。对朝鲜战场后勤难度的不同认识导致工作力度薄弱，客观条件限制无法落实到末端，当然受苦的只能是第9兵团的官兵了。

11月19日，第9兵团致电彭德怀、邓华，决定“集中0、7两军主力，先求歼击美陆一师两个团，钳制美七师之两个团，并力争继歼该敌之一部”，并根据战场情况和预计美军的推进情况，提出了三种情况下的三种作战预案。11月0日，彭德怀、邓华电示第9兵团首长，志愿军西线部队拟于5日晚发起反击，“东线进至下碣里、古土水之美军两个团（五团、七团）如不再进，你兵团可否以主力于4日或5日晚包围该线之敌歼灭之，否则西线先攻击得手后，东线之敌即有迅速后撤可能”。此时，第9兵团仍在机动开进中，尚未完成作战准备，第0军58师开进路线上有一座大山——东白山，从军用地图上看，山上有虚点，标明有小路。58师17团的前卫连到了山脚下一看，东白山险峻林密根本没有小路，连雪都很少见的官兵看到齐腰身的积雪，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绕道迂回过去。第7军也需在11月日方可全部进入预定位置。第9兵团首长根据部队的情况，于11月1日17时10分请示志愿军首长，请求将东线作战发起日期推迟至6日以后，以便部队能够得到休整和进行各项作战准备，彭德怀批准了第9兵团的请求。严寒和饥饿威胁着刚刚入朝不久的9兵团，江南鱼米之乡的人很难想象到这种寒彻人骨、难以忍受的滋味，很多人都接近崩溃。入朝前志愿军官兵的高涨士气，在受到严寒和饥饿的双重打击不断衰落，甚至出现逃跑现象。6军过江后，向长津湖地区开进时，一些干部、战士开小差，其中受到处分的0多人。宋时轮在全军营以上干部会议上说，他亲手枪毙了一名营长，这名营长受不了朝鲜战场上的苦，带头住回跑，为了稳定军心，只能严肃处理，否则，部队将无法统领。

对于中国军队的编制、装备日本人也进行了分析判断。中国军队的步兵师，采取三三制，以个步兵团为基干，还有炮兵和工兵等支援保障部队。师有1个炮兵营，1门火炮，且新旧不一。主要支援火力是8毫米以下的迫击炮。此外，很多师装备的是挽引或骡马驮载的75毫米榴弹炮。中国军队实际上装备了苏联、美国、德国、捷克斯洛伐克、英国、加拿大和日本等多种多样的武器。因此，在同一个步兵团内使用口径各异的数种步枪是常见的事。这样就增加了弹药补给的困难性。无线电台少，无线电通信网在团部以上方能建立。营以下通信手段，是巧妙地使用运动通信、军号、哨子、信号弹和手电筒等。

对志愿军的被装日本人是这样形容的：中国士兵穿着桔黄色的衲成若干直条的棉服。把它翻过来穿，白色的里子变成了面子，在雪地里就成了保护色。里边穿用夏服和随身携带的内衣。还戴有毛皮护耳的帽子。鞋子是胶底帆布的，防止湿脚，对预防冻伤有作用。棉衣在干燥的时候很暖和，但是，潮湿后很难干并很快地冻结在一起。手套和鞋子是棉布的，有吸汗的效果，但数量不足，在作战期间不断出现被冻伤的人。

（二）“蛇”摆开一字阵形

美第10军的进攻也是很迟缓的。进往长津湖的为左翼，从利原进往甲山、惠山镇的美第7师在中央，沿东北岸罗南、合水方向前进的韩国第1军为右翼，三路北进。不管哪支部队，在看不见的中国军队的影子和刺骨的寒风下似乎步伐越迈越小了。

美海军第1陆战师自恃精锐，对自己在陆军指挥下，由两栖登陆作战部队转用为一支进行陆战的步兵部队十分不满。特别是美第10军司令官阿尔蒙德将军命令这个约有8000人的唯一的陆战师，在一条15公里的狭窄的小路上象“蛇”一样的沿线展开更是忧心忡忡，这条类似羊肠的“道路”由兴南至长津湖水库南端的小镇下碣隅里，是一条由泥土和砾石铺设的狭窄小径。史密斯师长讽刺阿尔蒙德将军和他的参谋人员是“在百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拟制计划。我们是在五万分之一的地图执行任务，……这种作战方式看来在朝鲜很普遍。”陆战队第1团的指挥官刘易斯·普勒上校当时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只有一场惨败才会改变我们目前的制度，这一制度正把我们引向灾难。”阿尔蒙德的副手，后来晋升为中将的麦卡弗雷说：“每向北走１英里，似乎都会觉得前方宽了１英里；每向北走１英里，天气就更加寒冷；每向北走１英里，道路就更加糟糕；每向北走１英里，我们这支靠装备取胜的军队的基本力量都会被削弱。危险在一天天地加剧。”

陆战师的先头是第7团战斗群，该战斗群由陆战第7团和配属的1个炮兵营、1个侦察连、1个汽车运输营、1个工兵连、1个卫生连、1个通信分遣队，1个宪兵分遣队、1个勤务分遣队等编成。第7团战斗群一面与中国第14师作战，一面向北前进。

阿尔蒙德将军确定的这个“羊肠小道”的起点是从兴南开始，小道和一条.6英尺（约为0.8米）的窄轨铁路并行北上。首先行走在比较平坦的咸兴平原，经麻田洞从真兴里附近进山，登上陡坡，越过黄草岭山口，经古土里到达长津湖南端的下碣隅里。兴南至咸兴为1公里，咸兴至真兴里为56公里，真兴里至古土里为16公里，古土里到下碣隅里为18公里，下碣隅里至柳潭里为公里。这条道路就是进入长津湖的唯一道路，如蛇一般，弯弯曲曲、起伏迭宕，共15公里。在真兴里以北形成了长隘路，特别是真兴里以北至古土里以南之间黄草岭山口的坡道（直线距离为6.5公里，路程距离为1公里，比高为760米）是个险要的隘路。这条道路路况差的难以形容，还是单车线，卡车通行极其困难。道路的一侧是耸立的悬崖，另一侧则是断崖深谷，若通行坦克必须改修道路。

长津湖是一座人工水库，主要利用的就是“羊肠小道”两头区间的落差发电而建成的。1日，美军在古土里完成了轻型飞机跑道。19日将拥有5辆大型推土机的1个工兵连运往下碣隅里，进一步开始建设运输机的跑道。

1950年的冬天，似乎比历年都来得早。11月10日夜间，气温急剧下降，美第1陆战师艰难的向北行进，车辆的刹车和变速器都冻住了。11日和1日美军派往下碣里方向的侦察人员，仅发现山间走廊的两侧高地上有少数观察哨，都没有与敌人遭遇。1日，穿戴笨重的防寒帽和毛皮风雪大衣的第7陆战团第1营官兵，拖着沉重的步子沿积雪－厘米深的高原道路进入富盛里，14日开始进入下碣隅里。本想到了下碣隅里后进入有房顶的屋子里，可是这座湖畔的村落已在前几天被美军轰炸给毁掉了。这天夜里，气温下降到零下15度，既不能挖壕，也不能生火，靠环形阵地坚守到天明，陆战师的官兵实在苦不堪言。翌日（15日），第5陆战团赶到，担任古土里――真兴里间的警戒，所以第7陆战团15日16时全部进至下碣隅里。第1陆战团将元山的警备任务交给第师以后也踏上向下碣隅里北进之途。11月16日，配属的韩第师第6团占领兴峰里、马登岭、中仓岭，掩护其西南翼侧。陆战师北进后，第6团又归美第师指挥。

面对15公里的“羊肠小道”，史密斯师长十分头疼，万一部队在此遭到打击，将进退两难，陷入灭顶之灾。11月16日，史密斯将军伴随第1陆战航空队司令哈里斯少将到达下碣隅里，他要选择一个C－47型双引擎运输机的着陆场，计划开辟一条1000米的跑道，以便实施空中运输保障。按照美军战地指南的要求，在海平面高度时，C－47运输机需要一条1100米长的跑道；另外，每增加00米的海拔高度，跑道就需要相应延长00米，而下碣隅里海拔100米，这意味着修建一条00米长的跑道。史密斯师长命令工兵队从19日开始抓紧构筑飞机跑道，第1陆战团从事真兴里－黄草岭间的道路改造工程。据说，在这两项工程完成之前，史密斯将军决不允许主力前进到下碣隅里，这是陆战师的退路和救命稻草。史密斯师长认为，在没有侧翼保护的情况下，派一支步兵部队深入敌战区100多公里，这在军事上是愚蠢至极。这样，直到11月日陆战师主力在下碣隅里集结完毕。

然而，西线的美第8集团军已于11月日发起了攻势，而在东线的陆战师早在11月10日就进入了古土里，距离下碣隅里只有15公里的路程却用了1天，平均每天推进速度1公里多一点。这种蜗牛般的前进速度，使阿尔蒙德军长十分生气。

（三）18双和10双脚

美10军第7师师长戴夫.巴尔少将曾在中国解放战争期间出任美军驻国民党政府军事顾问团团长，也是最后一任团长。11月8日下午，经丰山向赴战湖前进的美第7师第1团，在白山（赴战湖东1公里）东麓与约1个营的敌人遭遇，激战之后将其驱逐。经查有50具尸体，是志愿军第16师第76团，都是中国兵。美军感到特别紧张，前进十分慎重，甚至发生了误打事件。美第7师第1团侦察队在赴战湖南侧进行搜索时，却同美部队发生交战。10日，美第7师的第17团前出距朝中边境仅48公里处的丰山北侧熊耳川附近,第1团前出赴战湖东侧。

然而，11月1日，阿尔蒙德到达丰山，认为，当时在清川江和长津湖都没有中国军队的踪影，于是下令右翼的美7师继续北进。第7师命令第17团为先锋，经甲山向惠山镇；第1团为左翼，从沿赴战江的地区向新坡镇突进；以第团在后方，维持补给线和担任警备任务。阿尔蒙德说“请问何时开始前进？”“两天后，14日。”“没问题，第8集团军发动反攻比我们要晚一点呢，我军正面是开放的，前进会很轻松。”阿尔蒙德对巴尔少将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俩个人握了握手，说了声鸭绿江见，告辞了。

11月14日凌晨，经过两天的准备，美第7师第17团开始了渡河进攻。熊耳川是虚川江支流，属于高原的自然河川，部队发起进攻后，发现，昨天还是一条水深0－40厘米水流清澈的浅河，现在却成了水深达1－米的深水河。原来，朝鲜人民军在上游打开了水坝的闸门，当天的气温也下降到零下7度。主攻的第营，通过韩国工兵队拼命架起的汽油桶浮桥实施攻击，进展还算顺利；助攻的第1营，奉命在下游徒涉实施攻击，美国大兵哪知朝鲜寒冷的厉害，吃了大苦头。先头的1个排浸入没腰的水中在敌火下渡河，立即冻僵不能行动了，18人因冻伤而被迫锯掉双脚，结果相当悲惨。第7师紧急补给50顶班用帐篷和500个油炉发给第17团，但是，当部队已渡过熊耳川后，补给品却迟迟未到，美第17团只能缓慢推进，进攻速度平均每天只有8公里。朝鲜人民军只不过是以小分队节节抵抗，寒冷却使美军步兵难以前行。

志愿军第7军原来是9兵团的先头，由于在安东绕了一个小圈，在第0军后从东线进入朝鲜。部队白天隐蔽，晚上行军，一夜开进六七十公里，官兵的眼眶和睫毛都挂着冰霜，十分疲劳。80师9团6连，其连长是首长警卫员出身，指导员原是一文化干事，带兵没经验，到了目的地，挖完防空洞也不检查部队便睡了。连队大部分战士的脚都冻了，他们就用饭盆烧了开水洗脚，还以为像在国内打仗一样，一有时间就要泡脚。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脚肿得像个馒头，都穿不上鞋了，全连140多人，近10人脚被肿坏。7军在营开了现场会，6连成了“反面典型”。

17日，美第7师的第17团到达甲山南16公里处后隅里附近；第1团在赴战湖发电站。19日，美第7师的第17团夺取了甲山（该地因木材加工而著名），尔后继续向惠山方向追击，到达板章里；第1团在赴战湖附近搜索敌军。0日，美第17团继续北进，由于路面结冰，机动不力，只前出到惠山南8公里处。

（四）严寒和尿量

11月末，在朝鲜的东北部犹为冷得厉害，每年从中国东北吹来的西伯利亚寒风，使河流、湖泊和山谷都冻结了。中午的气温是零下0至5度，一到黄昏就急骤地下降，凌晨4时前后，下降到零下8至45度。

在严寒条件下，武器装备的性能将受到严重的制约。美军反映，美国制造的卡宾枪耐寒力差，不能立即射击，要用于格斗，枪托变脆，也很容易折断；M1步枪比卡宾枪耐寒力强，但油多易冻，不能发射；白朗宁自动步枪多是变成不发火或单发；轻机枪为防其因受冷而不发火，每隔两小时必须发射一次；重机枪（水冷式）必须使用不冻液代替水；迫击炮比较容易发射，但底盘在发射时的后坐易破裂；如果你赤手碰上那些钢家伙，就会被粘住，甩掉它的唯一方法就是舍一层皮；榴弹炮复位时间长达0秒。炮弹和手榴弹不爆炸的也多。美军飞机空投的弹药，由于岩石一样坚硬的冻结地面猛烈撞击而损坏，可使用的仅为四分之一。卡车和坦克，每两个小时必须进行15分钟运转，否则就不能启动。容易暴露且耗费更多的油料和劳力。由于穿戴着厚衣和手套，也给各种操作带来了困难，还延误时间。地表冻结了5公分。因此，野战筑城特别费劲。美军装备的携带铁锹，很容易折断，缴获的中国军队的大铁锹很管用。柳潭里附近的土质是页岩质，特别坚硬，筑城作业更加困难。手上打了血泡，泡破了就满手是血，但作业迟迟得不到进展。有的地方，要使用炸药爆破后，才能挖掘机枪掩体。

美军官兵甚至抱怨穿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皮靴子，使用橡胶多，有的靴子冻裂开了很宽的缝，靴子里面积存脚汗，一停下来会立即造成冻伤。因此，必须经常脱鞋换鞋垫，揉揉脚。不过，要解开冻住的鞋带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美海军陆战队耗费了几百万美元研制一种特制的冬季缚带防水鞋，在－0℃的严寒里，只要一个士兵几个小时不活动，穿着这种靴子会很难受，“汗水湿透的脚慢慢肿了起来，疼得要命。”有时唾液和胡子会冻在一起，嘴都冻得张不开了。

志愿军的武器装备原本就比较落后，在严寒下所遇到的困难更是无法想象的。迫击炮由于严寒，身管收缩，迫击炮弹根本放不进去！炮兵们急了，用火烤热水淋，好容易能塞进炮弹了，可是打出去以后，不炸！再打，还是不炸！后来统计，由于严寒，三分之二的炮弹不能爆炸。

在冬季遂行作战行动中，最重要的是尽可能不要出汗，这是预防冻伤的第一步。因此，按照美军的规定，在进行筑城作业时，一件一件地分步骤地把衣服脱掉，结束后再按相反的顺序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否则极易产生不适。美军士兵的祈求是能利用间隙替换鞋垫，或者进入鸭绒睡袋休息。但是，为了防备敌人突然袭击，在使用鸭绒睡袋时，士兵们不敢钻进里面完全将拉锁拉上，这也使他们大发牢骚。吃C口粮（肉豆饭菜罐头）时，因是在暖帐蓬里用火炉化开冷吃，美军官兵抱怨口粮外面化了中间还留有坚硬的冰块，吃下去就引起腹痛和腹泻。可见美军当时的后勤保障还是比较好的，至少从现在看来其水平仍不落后。

为防止水壶冻结，不要装满水，而且要尽可能放在上衣里。输血用的血浆、镇痛用的吗啡也冻了，化开它很费时间。美军的卫生兵，为了使镇痛用的吗啡不冻结，将它衔在口内在第一线来回跑，为使血浆不冻结，把它放在距火1米以内的地方。伤员放在雪地上不管，会很快冻死。在枪支完全冻住的情况下，你可以往枪上撒尿使枪机活动，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夜晚，你能有多少尿呢？美国人说：“在风雪漫天的亚洲山野中，快要冻僵的士兵蜷缩在散兵坑里，他们的技能取决于士兵膀胱中的尿量。”

与美军的后勤保障相比，进入长津湖畔的中国志愿军由于保障困难，部队大都断了粮。志愿军老兵们回忆，经常好几天吃不上饭，官兵们只好到处寻找粮食，当时朝鲜90%的房屋被烧、被炸，荒无人烟，晴天敌机分块封锁，低空飞行，晚上不能露火光，只有大雪纷飞敌机不能出动时，人员才能出去找吃的。如果碰巧能找到，还要与朝鲜老乡商量，先打借条，以后再还。有一次战士们在一个独立家屋旁边一个地洞里，找到了草袋子冻土豆，官兵们喜出望外，每人分得一个，但是土豆冻得象石头一样硬，战士们只能将土豆捧在手里用嘴哈气化冻，化一层用舌头舐一层，不一会就化光舐净。

志愿军的武器装备的保障也十分困难，由于在东线高寒山区作战，每一发子弹、每一口干粮都得靠人肩扛背驼运上去，第0军的步兵每人都只带了80发子弹，大口径火炮由于地势险峻，运输困难全部扔在鸭绿江以北，部队只能扛上中小口径的迫击炮上山，可炮弹又带不了多少，8迫击炮只能带弹90发，60迫击炮只能带60发，手榴弹居然成了重武器。89师的一名营长，为了防冻命令战士将一些棉衣剪下两寸，自己制作手套和耳套，居然起了作用，还受到了军长的表扬。

此时的战场，美第10军已摆开长蛇阵，如同一只被冻僵的蛇，而志愿军第9兵团则是缺衣少食的捕蛇者，双方将展开一次殊死的博杀。

（五）向鸭绿江撒尿

11月1日，是一个好天，气温是零下4度。美第7步兵师17团于上午八点出发，登上了一个雪坡，视野打开了，惠山镇和鸭绿江出现在眼前。

11月1日10时，这是一个激动的时刻，美第17团1营（库珀特遣队）长驱直入，未遇任何抵抗，终于进入鸭绿江畔的一个小镇——惠山津，此时，惠山镇的街道因美军1日轰炸大都化为灰烬。

库珀特遣队在一个俯视几乎封冻的鸭绿江的地方占领了阵地，眺望鸭绿江那边积雪覆盖的中国东北群山，一望无际，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隐藏着千古历史的白头山，象它的名字一样戴着雪白的帽子耸立在那里；近在眼前的鸭绿江，宽度约为45－70米，只有米宽未结冰的流水线静静地流动，江上连接中国东北的桥梁完全被破坏。江北的白头山，海拔744米，山如其名，山顶覆盖着白雪，离这里不超过50公里，看起来很大很近的样子。再看一下江北岸，在距离00米左右，就是中国吉林长白县城，在那里还可以清楚地见到设在附近的中共军步哨和来来往往的中共军军官们。中国人的村镇还沉浸在和平中，朝鲜人的惠山镇却已残垣断壁，这种对比印象很深。悠闲站哨的中国兵和慌张往返的美国军官，也形成明显的对照。

麦克阿瑟接到美军进入中朝边境惠山镇的报告后，喜悦地给阿尔蒙德发电报祝贺说：“奈德，恭喜你。衷心给你最大的祝福。向出色地独得众人羡慕人物的巴尔（美7师师长）问好”。美军第10军军长奈得·阿尔蒙德将军从甲山亲自乘飞机抵达惠山镇，并在阵地上得意洋洋地与一群高级军官以满洲为背景照象留念。

看到鸭绿江对面中国的哨兵来回巡逻和注视着，美军不少官兵得意忘形，效仿当年英国首相丘吉尔和美国巴顿将军在德国莱茵河畔的行径，朝鸭绿江大撒其尿。阿尔蒙德手拿麦克阿瑟的贺电对第7师师长戴夫.巴尔将军和在场的人说：“麦克阿瑟将军衷心祝贺你们，第7师劳苦功高，中了头彩”。他激动地停顿一下接着说到：“师在零下的山岳地带，击破反复进行顽强抵抗的敌人，仅在0天前，你师才在利原滩头实施两栖登陆，在崎岖陡峭的山地中前进了00英里（0公里），并在零度以下的严寒中成功地打败了顽敌，这件事将作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军事业绩载入史册”。“我们赢了，共产主义完蛋了”，美第7师英勇善战的确值得称赞，巴尔师长想到几年前在中国，曾任国民党美军顾问团团长而兵败如山倒的耻辱，眼前的胜利好象报了一箭之仇，更是兴高彩烈。不过，对于到达鸭绿江畔，联合国军首脑高喊快哉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非常不容易。美国人认为，尽管由于中国军队参战一时感到受了挫折，但并不认为参战兵力会很多，而且攻占惠山镇是武力平定朝鲜人民军顺利取得进展的标志，最后，只要第8集团军推进到鸭绿江，这场战争就会结束。韩国战史说，联合国军“前出到韩满边境，胜利的气势达到了顶点。”

与美第7师17团顺利占领惠山镇相反，该师第1团却完全不能前进。荒僻的山岳地带没有汽车路，用牛车补给是唯一的方法。尽管如此，1团16日仍到达赴战湖水坝，击退约00人的中国军队。但是，沿赴战江的道路仍是牛车道，再往北进连航空照片也无法判别积雪覆盖的山道。0日，巴尔师长放弃了沿赴战江突进的决心，代之以命令担任道路维持和警备的第团向新坡镇突进。

日，第团进至三水，为配合进攻，美第7师命惠山镇的第17团以一部西进相呼应。然而，两个方向都受到了中国军队的迟滞前进缓慢，11月8日第团才得以进入新坡镇。11月0日，美第17团将惠山移交给韩第师第团后开始撤退。

（六）美韩军发起了进攻

在美军的统一指挥和支援下，韩国军队也奋力北进，欲早日实现祖国的统一。11月8日，韩首都师主力占领明川，开始攻击渔郎川朝鲜人民军。9—11日，首都师在渔郎川与敌展开攻防战斗。1日，起用从赴战湖赶上来的第18团为第一梯队开始进攻，一部渡河成功。黑云低垂积雪深达15厘米，因而不能随意实施空中支援，驱逐舰的舰炮也打不到，气温已降到零下16度，官兵还穿着破烂的夏装，空运来的美军旧大衣是唯一的防寒服。朝鲜人民军实施阵前出击转防为攻，14日，突破韩军第18团正面，15日，又击退了实施反击的韩第1团。美军为切断朝鲜人民军的增援，16日，对会宁——人口只有四五万人小镇进行了猛烈轰炸，0架B－9飞机投下4万发燃烧弹，使镇子化为灰烬。17日，韩首都师转入反击，19日，再次进至河岸完成了渡河准备并换发了冬装。17日，韩第师也赶到，便向白岩—合水地区突进，韩第1军的目的是将来合击茂山甚至会宁。0日，首都师突破渔郎川一线，6日包围并夺取了清津。同日，第师也进至合水。在此韩第1军完成了最后追击态势，打算再过两三天结束战争。

为了加快朝鲜战场东线进攻速度，联合国军命令美第师从日本门司起运，于11月5日至17日在朝鲜东海岸的元山登陆，同时指挥韩国第6团，接替在元山－咸兴地区的警备任务。美第师是一个混合编组的部队，编制人员15994人，其中8500人是新招募缺乏战斗经验的韩国兵。步兵班是由美国兵（实际上大多是白种的波多黎各人、维尔京群岛的黑人和黄种的日本的第二代）人和韩国兵8人组成。

虽然美第师担负的是警备任 务，也面临重重困难。因为，该师的警备区域是南北14公里、东西55公里的太白山脉东麓的山地，估计有数万人的朝鲜游击队不停息地活动。美师刚一登陆，在当天夜里就遭到了袭击。神出鬼没的游击队袭扰这个新编的缺乏经验的师，使它疲于奔命。而且，越接近11月底其活动越激烈，直到1月中旬该师撤退为止，一直被困在那里。从另一个面看，朝鲜人民军的敌后部队和游击队确实起到牵制作用，有力地支援了一线作战部队的行动。

从整个朝鲜东线战场来看，在美第10军的正面，没有象西线的清川江那样战局发生剧烈的变化。美军认为，10月5日在长津湖入口出现的中国军队，尽管迟滞了第7陆战团的北上，但受到重大损失而撤退了。在丰山与吉州有过相当的抵抗，也未出现值得特别担忧的情况。元山－咸兴地区的警备工作遇到此麻烦，也无关大局。美第10军的下一步行动是：担任主攻任务，美第7步兵师作为助攻部队，从陆战师的东侧，经长津湖东岸北进。新到达的美第步兵师，和第8集团军右翼配合，掩护第10军左翼，同时，击破地域内的游击队，确保后方地域。韩国首都师沿东海岸向图们江推进，进至清津以南之永院里；韩国第师正向合水推进；总之，第10军基本上顺利地完成了朝鲜的平定任务。

11月日早晨，美第1陆战师根据军的命令也下达了向北方进攻的命令：师经长津湖东岸向北方的中朝国境进攻。第5团战斗群作为主攻部队，首先占领下碣隅里北方公里的袂物中里；第7团战斗群首先占领柳潭里，占领该地后，预定以1个营在那里固守；第1团战斗群在下碣隅里、古土里和真兴里占领阵地，掩护补给线。坦克营配置在麻田洞附近；第1工兵营的作业重点是维持补给干线和修建下碣隅里的飞机跑道。命令在下碣隅里开设补给分站，在此处积存第1种（粮食）和第种（燃料）补给品各8日份，第5种（弹药）补给品1.日份，第种及第4种补给品（各种装备）的所需数量。

根据第1陆战师的命令，各团战斗群采取了如下措施。第1团战斗群各以1个步兵营分别向真兴里、古土里和下碣隅里推进；第5团战斗群为了沿长津湖东岸向北进攻，将其兵力集结在下碣隅里以北和湖的东岸；第7团战斗群，日在柳潭里抓获俘虏人，据供是志愿军第89师第67团，于10多天前渡过鸭绿江，美军判断志愿军没有新的增援部队。4日，第7团战斗群占领柳潭里，并向该地推进主力。

日是感恩节。美军积存了大量的粮食、弹药等补给品，完成了后方准备。联合国军士气高涨，到处洋溢着胜利即将来临的气氛。为了实现第10军与第8集团军的攻势相呼应，根据麦克阿瑟将军的秘密旨意，联合国军司令部致函阿尔蒙德少将要求“尽可能给予第8集团军以援助”，第10军军长接受了这个要求，建议“从长津湖向西进攻”，可以说这就是落实麦帅决心的具体化方案。这样，11月日美第10军重新下达了作战命令，其方案是：“军将主攻方向指向西面的武坪里，突击与第8集团军相对峙的中国军队的背后，与第8集团军的攻势相配合捕捉和歼灭中国军队之后，从武坪里北进，占领鸭绿江南岸”，决定7日晨开始进攻。作为联合国军的“大包围作战北侧的铁锤”而向西实施主要进攻。

武坪里位于柳潭里西面约90公里处，从武坪里有一条比较好的道路，先向北方的江界，然后向鸭绿江边的满浦推进。在军的命令中，陆战师的后方分界线划到了下碣里南端，但是，史密斯师长向军长建议将真兴里也包含在他的责任地域之内，并接着决定在真兴里和古土里配置师的守备部队，以确保自己长途补给线的安全。看来，史密斯师长还是非常小心谨慎的，这也为后来该师没有被全歼打下了基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