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辉想起方才舒令嘉那些话, 觉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件简直越来越复杂了。
等到将殷宸也送走之后,他仰头看看, 发现天边已是月冷星稀,再一转身,只见承鸿和潮机都在看着自己。
迎着两个弟弟的目光,叠辉由苦笑道:“没想到难得聚上一次, 倒把场鸿门宴直接给吃成了十面埋伏。我瞧件的背后,也难说到底针对的是哪一方,只怕魔族也同样是被人预谋地扣进锅里了。”
“五弟、六弟, 方才惊心动魄一场,饭没吃好,我也烦得,们两个再坐一会罢。”
他手下的宫侍们行动极快, 迅速从遍地的狼藉庭院当中收拾了一片空地出来, 又重新摆上桌椅。
兄弟三人便围着一张圆桌坐了下来,承鸿问道:“方才舒令嘉到底说了什?”
叠辉将方才舒令嘉的话讲了一遍。
潮机道:“他的意思, 就等于是说, 认为真正在幕后擘画了一切的, 就是阎禹?或者说,是阎禹的冤魂或者执念?”
承鸿道:“我瞧舒令嘉人的性子, 应当也会仅凭猜测就空口胡言乱语, 更何况对于尺信换了身份件, 他也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他既然说了, 多半是已经了一些证据和线索,只过没摊开给我们看罢了。对于个提醒,也好掉以轻心。”
叠辉叹气道:“我一开始只以为老三是跟人族闹了什矛盾出气, 本来想着劝一劝,把情问明也就罢了,没想到他竟已经遇害。若情的真相果真是像舒令嘉说的那样,阎禹就算心中怨恨,我也够体会。”
“等到情完全查明之后,那些害他的人自然要一一处置,为三哥报仇。但若是他当真还在世上,筹谋,却也放任理。”
因为是亲兄弟,阎禹又从就分刻意避嫌的意思,惯常独来独往,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十分深厚,但对方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也实在令人叹息。
三人个时候也没什继续斗嘴的心情了,说到里,都是各自举杯,将酒倒在地面上,算作祭奠。
承鸿一边倒酒,一边感慨道:“自从父王闭关之后,整个魔族也是越来越散了。当初逆臣泰真作乱,故意以拥立二哥登位为借口起,最后弄得大哥二哥都先后离开了魔域,七弟到现在下落明,现在三哥又出了……唉。”
潮机提到的就发生在魔皇闭关久,魔族原本由大王子暂时摄政,他王子尊为长兄,倒也心服。
然后没过多久,却一名臣子联和多方势上书,声称大王子体弱多病,宜掌理整个魔族,提议拥立二王子上位,顿时造成了大风波。
众人以为是二王子意欲逼宫,为此造成了大的冲突和误会,但实际上魔族二王子先却知晓次的计划,为了自证清,当众立誓会接任王位,从此便离开了魔族。
而大王子也同样以失职无为由,自行卸去了摄政之位,言明由位兄弟轮流掌权,他一开始托病居于深宫出,后来留书而去。
那名逆臣受到了惩处。之前位王子原本还都些心思躁动的意思,但经历了一场变故,反倒沉下心来。
他们些年间虽然一些的摩擦,大体上还是各自守着自己的一片势,相安无。两位兄长的离去,却始终是心里的一根刺。
听到承鸿旧重提,潮机倒是多看了他一眼,说道:“五哥,实我些年一直在怀疑泰真背后的人是。搞一出,一箭双雕,把大哥二哥都剔除出局,实在是分的风格啊。”
承鸿“嘶”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算发现了,只要是坏,都会觉得是我做的。我说老六,我在心里就是卑鄙狡诈的代指对吧?”
潮机嘀咕道:“也怪我,确实就是个人没错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常在父王面前讨巧,还阴了我好回。”
“说的好像没还手似的,我殿上的匾额都被裂了,到现在还没换新的!”
承鸿想发火又知道从何发起,说完后又转向叠辉,说道:“四哥,会也想吧!”
叠辉笑嘻嘻地说:“还敢问我?些年要是没从中作梗,西渊魔域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咱们兄弟之间谁跟谁也必装,就是当年的大哥二哥,生于王族,谁又没分野心呢?”
承鸿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平日里缺德是没少做,现在竟然完全孤立无援。
他没脾气了,叹息道:“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了多年的黑锅,错,我确实存着与们竞争的心思。大哥二哥生的早,地位在那里摆着,更加是劲敌,但话说回来,我从忌讳使一些手段,却用大哥的身体做文章。”
他说的认真,叠辉和潮机都说话了,过了一会,叠辉才道:“老五,那还是缺了点狠劲。”
承鸿道:“当真只够狠才当王?那现在在酒里下点毒,就赢了。”
叠辉一怔,随即大笑。
潮机也笑道:“好罢好罢,就当我们是误会了。来,五哥,弟弟敬一杯赔罪。”
承鸿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一边喝酒一边说道:“也是,我知道时候喜欢七弟,但遇到妖兽时,连手臂都被折了,还是没丢下他逃跑吗?”
潮机本来是笑着,听了他的话确实怔了怔,而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们父亲身为魔皇,宫中原本是数位后妃的,对于女色一直是无无,顺自然的态度,也没见他拒绝过娶谁,也没特把谁放在心上。
但自从封印纵无心之后,他足足过了数年才回到魔族,竟然好像心里便了人,光再纳妃,还给他们带回来了一只幼弟。
——之以用“只”,是因为那弟弟比较特殊,是个狐狸。
潮机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自己听说又多了一个弟弟的时候,是在一个雪茫茫的冬日傍晚,那时候他虽然也算大,但也知道应该努讨父王欢心,得他另眼看待,日后才大前程。
而他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他乃是各位兄弟当中最的,完全以仗着一点任性邀宠,但现在来了一个人,他就是了。
潮机踩着厚厚的积雪去见那名弟,路上便遇见了另外位兄长,大家都是各自心重重的模样。
等到进殿之后,他们看见数年见的父亲坐在金案之后,清俊威严一如往昔,过在他的肩上,趴着一只极的狐,便使得整副画面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了。
潮机看那只狐狸趴在魔皇迦玄的肩头,探着一个脑袋往下瞧,仿佛想跳到案上,却又些怕高似的,四只爪子牢牢扒着迦玄肩膀上的龙纹,身上的绒毛微微抖着,瞧着竟还真分爱。
但潮机没因为种爱便对他消了自己的敌意,因为他发现,父亲的脸上竟然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浅笑,转头冲着肩上的狐狸道:“怕,跳下来,爹一会伸手接着,肯定摔着。”
的狐狸,还会形,大概也只相当于人族一两岁的幼儿,但脾气却已经大了。
迦玄样侧头对着他的耳朵说话,大概让狐狸觉得吵,于是头也抬地伸出一只爪,直接推着他的脸,把迦玄的头推的偏开。
迦玄失笑,倒也恼,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耳朵,还是抬手在自己肩膀下面接着。
狐狸偏往他手里跳,猛地向下一冲,便落到了案上,摔了个跟头之后又滚站稳,尾巴甩掉了本折子。
迦玄却笑道:“以跳高了,我儿真是厉害。来,七,看看个兄长。”
他语气宠溺,潮机等人心情各异,但也都笑着跟狐狸招呼。
迦玄怕狐狸还要往下跳,便将他从案上抱起来放在地下,狐狸抖了抖毛,自己抬起一只爪撸了撸耳朵,点好奇地仰头看着面前的位兄长。
潮机知道人怎想的,但他那个时候年纪最,也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实心里对狐狸弟弟感兴趣,觉得他好玩,似乎也好摸的样子。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宠爱没了,太服气,强忍着让自己露出友善的表示,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淡淡看着他。
狐狸也仰头看了他们一会,然后他的大尾巴便开始快乐地晃来晃去,两只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原来狐狸还会笑,原来狐狸笑起来是个样子的。
潮机也知道自己在想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也笑了。
然后狐狸就冲他走了过来,霸道地同时抬起两只前爪,坚定而用地踩住了他的靴子,尾巴啪嗒啪嗒甩着。
迦玄道:“他是想让抱他。”
潮机在心里嗤了一声,愈发觉得父王偏心眼。
——同样是儿子,凭什自己抱他?凭什他就抱自己?呸!
但心里呸归呸,当着父王的面,他还是敢多说什,弯腰将狐狸抱了起来,发现他身上的毛跟自己想象中一样,确实软乎乎滑溜溜的,还挺捂手。
他抱着玩了一会,二哥越韬终于也忍住了,伸手道:“老六,把七给我玩会……是,给我抱抱。”
狐狸在他们每个人手里都传了一圈,潮机好次想暗暗掐他一下,拽根毛下来泄愤也好,但最后摸来摸去的,还是没下得去手。
倒是让迦玄觉得个儿子兄友弟恭,团结友爱,是欣慰,把大家都夸奖了一番。
那时大哥还提议道:“父王,我们见了弟弟,还没拜见过娘娘,是是些合礼仪?”
迦玄犹豫了一下,说道:“她比较喜欢骂……,她性格比较腼腆,以后机会吧。”
众王子察言观色,都觉得他应该是担心那位是出身于魔族的女子挨欺负,因此才肯带他们见,便都识趣地没再提,只是都做出满脸慈爱之色摸狐狸。
玩够了狐狸,从魔皇的寝宫中出来,每个人也都对对母子在魔皇心中的地位了初步的认知。
最起码在潮机的印象当中,他就算是刚记的时候,也没被严父样无尽宠溺珍惜地对待过。
样的差,总是因为他没毛和尾巴吧。
以他还是喜欢个弟弟。
狐狸天天在魔宫里跑来跑去,蹿高爬低倒是越来越利索了,眉心上迦玄亲手画的平安符,也没人伤他,简直是无法无天。
时候潮机看见他远远地朝自己过来,好像想和自己玩,当着父王的面时,他都会赶紧躲开。
狐狸还会说话,也会告状,但知道他懂懂自己是喜欢他的意思,反正后来就怎找潮机玩了。
倒是大哥和五哥够虚伪,脸上丝毫看出来悦之色,还总是陪着他玩。
但是偏生过了一阵子之后,国相家添了个女儿,他家儿子广英跟潮机一向交好,天天在他面前吹嘘自己的妹多活泼好动,玉雪爱,听的潮机烦胜烦。
一天两人出去喝酒,都些喝多了,潮机终于没忍住,醉醺醺地说道:“那算什,我也个弟弟,保证比妹妹还爱,比妹妹还跑,比妹妹还!”
消息传的广,广英经常在外面疯,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件,震惊地问道:“什?殿下还个弟弟?”
潮机道:“嘁!”
他为了输阵,回宫以最快的速度把本来已经趴进窝里睡觉的狐狸偷了出来,用一条毯子裹着揣到了酒楼里,拿给广英看:“瞧瞧,没骗吧!”
“……”
广英迟疑道:“确实比家妹、爱一点,也是比她,四条腿应该也比两条腿跑得快吧……过殿下当真确定位是……七王子?我还以为是一只狐狸。”
潮机道:“那是因为他是狐族女子生的,眼下才半岁大,还没形。形了就是王子了。好了废话,我是是赢了?给我喝!”
广英嘟囔了一句“我什时候跟比过输赢了”,但两人还是喝了个痛快,最后差点爬着离开酒馆。
潮机一路跌跌撞撞地到了宫门口,却发现里面乱哄哄的,知道在做什。
正纳闷间,他的侍从已经迎了过来,悄悄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殿下,您让我好找。方才王上说七王子找见了,满宫都已经闹翻了天。人说是看见您把他抱了出去,被我暂时压下了,您看……”
潮机老觉得自己是忘了什东西,被他一说,才猛然想起,自己一时喝的开心,把狐狸给撇到那家酒馆里了,怕是要直接被里面的店伙计炖了做菜!
或者被哪个心人给抱走了也是非同的,他才那!
潮机激灵一下,什酒都醒了,那个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会受责罚,说道:“快去告诉父王,他被我忘在酒馆了,多派点人去找!我先过去看看。”
他说完之后,转头就跑。
还没跑出去多远,那侍卫忽然又在后面喊道:“殿下!”
潮机急死了,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吼道:“婆婆妈妈的!还快去!”
一回头,却见旁边积满了雪的草丛动了动,然后草丛的缝隙间露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和尖尖的嘴。
随即,狐从里面钻了出来,看见潮机之后,立刻抖了抖毛,高兴地冲他跑了过去。
潮机愕然,连忙蹲下了身子,一把抱住他。
他觉得狐狸身上的毛湿湿的,显然是刚刚才钻进了树丛,由连声问道:“竟自己回来?何时回来的?怎进去?”
狐狸歪着头看他,然后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脸。
潮机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把他给带出来,要是让狐狸独自回去,就算没出什,父王那边肯定也少了责罚,要是两人一起回去,那就没什大碍了。
他忍住给狐狸顺了顺毛,然后把他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从那以后,狐狸再跑过来找潮机玩,他就躲了。
一回他们遇到了一只厉害的妖兽,潮机想也没想,就把他护在了怀里,自己被拍断了一条胳膊,三根肋骨。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就叫给人当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