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张符纸竟然在舒令嘉的里, 孟纤顿时被吓了一跳,脱口道:“你怎么现的!”
舒令嘉本心情不好,听了这话倒是被她给气了, 说道:“哟,真是你,那你还挺聪明的。”
他冲着景非桐道:“我还奇怪呢,为什么咱们好端端地在酒楼里喝酒, 竟然就无端遭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被卷了那个诡异的结界当中。原就是她的邀请啊。”
结合明绡之前所说,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在明绡为了孟纤替命之后,孟纤得偿所愿地拜入了凌霄派心宗,但是她身为一名新入门的弟子,自然也没什么话语权, 却不知道够请到谁出帮忙。
正好在这时, 孟纤在酒楼中遇见了景非桐和除掉易容之后的舒令嘉,她未必知道舒令嘉是谁, 但景非桐的画像在心宗却是极容易见到的, 因而孟纤动了心思。
她悄悄做了脚, 将舒令嘉和景非桐引入结界之中,期望他们出, 这样就顺带着把明绡给救下了。
惜中间耽搁的时间还是太, 如今明绡的魂魄虽然已经归位, 但他的阳气流散太, 魂体单薄,够活下的机会只怕十分微弱。
孟纤的小段在两人太幼稚了,只不过是他们愿意不愿意计较的问题, 此刻被当面揭破,她不由十分沮丧,张了张嘴,小声道:“不。”
舒令嘉平时直直去,也不喜欢别人跟他耍伎俩,他原本孟纤谈不上有好感,但眼见一个姑娘家冲自道歉,也就没说什么别的。
舒令嘉问道:“那你现在青丘做什么?见他最后一面吗?”
孟纤连忙说:“不,不是。”
她说完之后,却又迟疑,又改口道:“我还没好要不要见他……我,我……”
她叹了口气,抠着自的衣角,说道:“我就快死啦,等我死了,他就会恢复的。就,就不见了吧。”
孟纤努把这句话说的很平静,但声音隐隐颤,显然极为害怕。
舒令嘉一怔,景非桐则忽而蹙眉,探身过去问道:“孟纤,你指上系的是什么?”
舒令嘉这才到,孟纤的小指上系着一束蓝色的丝线,有几分眼熟。
“因果线?”
舒令嘉了景非桐一眼:“这是不是越韬之前拿出要给明绡换命的东西?”
景非桐冲他点了点头,问孟纤道:“这东西你是从处得的?”
孟纤道:“是……”
她刚说了一个字,上的丝线忽然颤抖。
三人同时顺着丝线去,只见竟然是明绡从昌宁那处洞府当中跑出了。
他被狐族的人救醒了过,但还是十分虚弱,随时都有暴毙的危险,此刻现不,跑出见到孟纤,那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
明绡跑的气喘吁吁,愕然道:“阿纤,你……怎会真的是你!”
孟纤方才同景非桐和舒令嘉说话的时候,还算够勉强维持镇定,此刻转头瞧见明绡,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用捂住嘴,退后两步,似是走,身体却晃了晃,一下子倒了下去。
舒令嘉就在她身边,见状也不,伸就扶。
景非桐在他后面咳嗽了一声。
舒令嘉茫然回头了景非桐一眼,才意识到自好像不识趣了,又把缩了回去。
明绡接住了孟纤,自却也没站稳当,两人一摔在了地上。
明绡急急忙忙地爬身,扶住孟纤的肩膀,也见了她上与自小指相连的因果线。
他一下子就急了,说道:“这东西从哪的?你……你从越殿主那里拿的是不是?你怎么又偷人家东西啊!谁让你用的!”
孟纤也急,抓住明绡的衣袖,忍不住哭着说:“我都要死了,你还说我偷东西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又小气,又自私,还会偷东西,会骗人,那你还那么傻,上我的当!”
明绡道:“你都让我上当了,又回干什么!我要是让你还命,方才就不会拒绝越韬了!”
孟纤道:“因为我是个女孩,爹娘一直不喜欢我,我从小就知道,凡事都要为自打算。有什么好东西就去跟弟弟抢,抢不到就去偷,有什么好吃的,千万不留着,拿到了就要吃嘴,这样才是自的……我从都这么自私。”
她瞪大眼睛,眨也舍不得眨一下,瞧着明绡的脸:“我不知道是撞了大的运气才被仙门上,我实在是太去了。是……是你待我这样好,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样心过我,甚至连为我死都愿意,我找不到人救人,也不不管你啊……”
她一边说一边哽咽,明绡半晌没说话,好一会才道:“你也跟我说过,一直最要的,就是自睡一个屋子,穿没有补丁的衣裳,吃的东西就买下,不怕贵,没人再敢打你的头,揪你的耳朵。现在你好不容易都有了,要是为了我死了,这些你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孟纤哭着说:“明绡,你别说了,我害怕。是我这条命是你的,我也舍不得你死,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明绡道:“是我愿意啊!阿纤,我也不让你死,你别这样行不行?这东西怎么解开,有没有人帮我解开!”
他伸去拽那束因果线,但自然是徒劳,而孟纤的,从明绡的臂上滑了下去。
明绡涕泪齐下,连声道:“阿纤!阿纤!”
眼着两人悲悲切切抱成一团,舒令嘉从开始就是一头雾水,此时实在忍不住了。
他走过去按住明绡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扒拉,说道:“你先等一下,她不是在喘气吗?心跳也很平稳啊,为什么要哭?”
舒令嘉说着,了肖凝儿,就在孟纤的人中上掐了一下,孟纤“哎呦”一声,立刻醒了过。
明绡的哭声噎在喉头,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愣。
明绡讪讪道:“那你活着,刚才干嘛把眼睛闭上啊?”
孟纤也不好意思在他身上靠着了,茫然坐直了身子,说道:“刚才有点头晕,我以为我要死了……为什么我没事啊?”
舒令嘉了,转过头,似非道:“景师兄?”
景非桐也了,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知情人马上就要了。”
他扬声问道:“了吗?”
景非桐话音落下,有个人慢悠悠地接口道:“一个个的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好福气啊。果然天生就是当少爷的料,有事了吩咐一声,就有宜好说话的老头眼巴巴地赶过,帮你们这帮兔崽子收拾烂摊子。”
舒令嘉和景非桐同时回身,只见一个又瘦又高的老头,由昌宁亲自陪着,走了。
他须皆白,脸色红润,相貌瞧着颇为慈祥亲,身上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就像街边骗钱算命的老道士。
见了此人,舒令嘉却立刻行礼道:“周师伯。”
景非桐了,也道:“师尊。”
原这位其貌不扬的老道士,正是凌霄派另一支心宗的掌门人,也是景非桐的师父,名叫周青潜。
他入门要比子濯早,所以舒令嘉要叫一声师伯。
凌霄的心宗和气宗两不相容,就连双方的掌门都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子濯同周青潜乃是同辈,彼此之间年纪相差的也不。
但子濯向仪态端严,衣着整洁,直至如今依然维持着青年模样,周青潜却完全不修边幅。
他见了舒令嘉,将眼睛弯,出了一脸的褶子:“嗯,我们小令嘉都长这么大了,比你那不讨人喜欢的师兄俊俏了。”
他一边说一边了景非桐一眼,满脸都是撩架的表情。
周青潜有意挑衅,结果见景非桐这个平日里最会阴阳怪气的孽徒居然没有反击,反倒顺着他的话了舒令嘉一眼,眉目间含上了意。
周青潜怔了怔,景非桐却已经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师尊,我劝你还是先解决你这位新弟子的事吧,别再作孽了。心宗招收弟子的破规矩几十年如一日,还不改改么?”
周青潜摇了摇头,说道:“定那些规矩,就是招些谦恭孝顺的孩子,免得你这样的混小子了,把为师给气死。”
他跟景非桐斗了一通嘴,这才心满意足了,转向孟纤,问道:“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孟纤连忙跪正了身子,说道:“回掌门的话,弟子名叫孟纤。”
周青潜“嗯”了一声,了:“阿纤啊,玩弄邪术,蛊惑他人替你抵命,私自偷盗碧落宫越殿主之物,都该逐出师门了。”
孟纤和景非桐不一样,尽管周青潜的语气不算严厉,她还是半点不敢造次,脸都吓白了,连忙磕头道:“掌门,弟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周青潜道:“呦,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被逐出师门呢?”
孟纤只是磕头。
明绡在旁边张了张嘴,周青潜道:“明少主,请你不要插凌霄之事。”
昌宁也在旁边冲明绡摇了摇头,明绡一顿,只好有些沮丧地闭上了嘴。
孟纤颤声道:“掌门,弟子自知品行不端,闯了不少祸,辱没了师门,还把两位师兄也牵扯了。如今自回,也觉得十分惭愧。掌门您如处置我都是应该的。但是弟子明明用了因果线,现今却安然无恙,这……”
周青潜道:“你这罪名除了方才那几条,还得加上一条傻。丫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厉害呀,你两位师兄也被你骗过去,人家碧落宫的越殿主也被你偷了东西?”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们门派的掌门有面子。越韬当时是见我了,才会顺水推舟,让你把这东西弄到,但是你也没用。”
“没用?”
孟纤转过头去着明绡:“那,那他……”
“明少主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他是为了你沾上了这桩尘缘,你也确实欠他因果。若我抽去你半身魂作为惩戒,以此将明少主的魂魄稳住,你愿意吗?”
周青潜道:“这样的话你们两个都活,但日后在修行和寿命上都有影响,相当一条性命两人用。阿纤,你愿意吗?”
孟纤没到还有让两个人都活下的办法,喜出望外,连忙道:“我愿意!谢谢掌门!掌门,我……我以后会把那些坏毛病都改了,好好孝敬您,再也不闯祸了,练功难,我就努练!”
周青潜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的毛病都是小毛病,但无论时,待人坦诚,才是长久立身之道。哪怕因此吃点亏,也是值得的。孩子,把这句话记住了罢。”
孟纤从小长市井之中,父母又都是自私浅薄之辈,原本就没什么人教她道,脾气也有些莽撞,若不彻底扳过,日后也难免会吃亏。
周青潜本还让她害怕一会,长长记性,如今答应救人的这么痛快,主要是因为明绡的伤已经拖不得了。
虽然明绡以说是为孟纤所累,但他自心甘情愿,再加上周青潜又愿意出救人,狐族也十分感谢。
当下,昌宁请周青潜入了洞府,准备救人。
周青潜去之前,还没忘记瞪了景非桐一眼,景非桐没他。
他见舒令嘉也跟着走了过去,正按着昌宁的肩膀跟他说话,悄悄走到了两人方才坐的石桌边上,将他放在那里的佩剑拿了。
威猛被外人一碰,立刻警觉,剑上生出抗,是在景非桐的中,这点气却根本就反抗不得。
还没等它出剑鸣示警,景非桐迅速将剑拔出一半。
一抽一合之间,他中另半卷刻有“杂念丛生剑”剑谱的朱火岩就被藏入了剑鞘之中。
朱火岩片要历经万年才被烈火炼化而出,世所罕见,刚刚放入剑鞘,威猛就感觉到灵气漫溢,温暖充盈。
它立刻意识到景非桐并非恶意,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把这么一样好东西藏在自的剑鞘之中,有点疑惑地抖了抖剑身。
景非桐抬食指,在唇畔轻轻比了个“嘘”的动作,冲威猛摇了摇头,又好端端地将它放了回去。
那写着“杂念丛生剑”上半卷剑谱的玄冰玉简已经被舒令嘉取走了,但他肯定会带着身上,除此之外,佩剑亦是他形影不离之物。
景非桐把朱火岩片放在这里,两者一冷一暖,相辅相成,天天被随身携带着,会舒令嘉的伤势大有裨益。
但这狐狸性格别扭,若是当面给的话,他半不收,这样悄悄藏的方式最好。
景非桐做完这件事之后,若无其事地在桌边坐下静待,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总算有一只小狐狸从洞府中跑出,着舒令嘉和昌宁大声说道:“长老,舒公子,少主的魂体稳住了!孟姑娘也没有什么大碍!”
昌宁一口气总算松了下,高兴道:“太好了!”
舒令嘉也了,说:“是很好。”
他这份愉快,不光是为了明绡,而是忽然了景非桐刚才的那句话。
景非桐说“当感到念的时候,不妨等上一等,说不定哪一天,有云开雾散时”。
舒令嘉平日里最懒得听这些空话,当时景非桐说话的神态真切而温柔,就莫名有了一种让人完全愿意去相信的量,以至舒令嘉心中也生出了些微期冀。
而此刻听着明绡和孟纤的事,似乎也印证了他的话。
不错的兆头虽然未必代表什么,但就是以让人的心情轻松,像是现,原只要一直抱着某种心愿,是真的以实现的,而未也充满着许以期待的事情。
这一刻突如其的愉快心情,大概只有景非桐够明白,舒令嘉四下找了找他,现景非桐也正坐在石桌边瞧着自,冲着他了。
他向沉默冷清,经历过之前那场变故之后,更是寡言少了,这还是头一回冲着景非桐露出这样自内心的容。
景非桐原先觉得舒令嘉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很好,此刻见他真正开,那原本精致的五官笼上了一层熠熠生辉般的光彩,明亮的眼睛弯下,又是纯澈,又是甜美,竟令人不自觉地心头一荡。
景非桐愣住,要说的话到了嘴边,这下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半晌才现,原不知不觉间,自也跟着舒令嘉了。
周青潜治完了明绡,从洞府中走了出,就见舒令嘉和景非桐隔着老远相而,不由奇怪道:“你们两个什么呢?怎么的比那一刚活过的还高兴?”
舒令嘉回头道:“周师伯,您出了。”
他已经把目光移开了,景非桐还有点像是惑住了一样,瞧着舒令嘉的侧脸,不知道在什么。
过了片刻,景非桐才怅然垂眸,默了默,自又不禁摇头一。
他也转向周青潜,说道:“师尊,这回若不是我们恰好遇到了明绡,又把他给带出,就是心宗弟子害死了狐族少主,您老的麻烦就大了。不出点谢礼么?”
舒令嘉现,景非桐跟周青潜说话的态度十分随意,不像师徒,倒如同半个平辈。
周青潜啐道:“你为什么不管长少岁数,都要这么斤斤计较?你是我的徒弟,我就是要让你给我解决麻烦,怎么着?真是的。”
他转过头,又了舒令嘉,嘴里嘀咕了句什么。
舒令嘉依稀听着周青潜说的好像是“哎呀,这还有一个,不谢不行”,一时有些哭不得。
他说道:“周师伯说的是,晚辈帮长辈分忧,分所应当,现在他们两个平安,事也就算过去了。我觉得挺好。”
周青潜却道:“你说的很是。当初心宗和气宗因为入道之法争的不开交,凌霄两分,不少没用的剑谱兵刃破烂法器都被分到了心宗,钱是都被你们气宗给拿跑了,若是搁在平时,师伯穷的叮当响,也确实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一会还得冲你师兄要点银两打酒喝。”
景非桐:“……”
顶着他的目光,周青潜话锋一转:“不过嘛,今天算你赶得巧。”
他把伸半新不旧的袖子里面,费劲掏摸了半天,总算摸出张皱巴巴的纸,用胡乱捋平,吟吟地递给舒令嘉。
周青潜道:“,这玩意我留着没什么用,拿去吧。”
舒令嘉将这团皱巴巴的东西接过,拿在中一,现正是他所需要的试剑大会请帖,而且,表皮是红封。
试剑大会的请帖数量有限,种类也分为两种。
如之前子濯拿给姜桡的,是普通的白封请帖,各门派统一拿到的都是这一种。
拿了白封请帖的弟子,到了南泽山参加试剑大会的时候,还要经过一轮筛选方入,历届的内容都是在门口的山石上留下自的剑痕,若是不达到要求,没有参加比赛的资格。
因此之前殷宸才说,舒令嘉身上有伤,这最初的一轮测试拼的是硬功夫,主要考验灵的深厚程度,反倒他最为不利。
但周青潜所给的红帖,当世只有几位已至剑道巅峰的前辈中才有,经过他们邀请的人,就不必经过之前的筛选了,以直接参加斗剑环节。
这舒令嘉说十分有用。
舒令嘉犹豫了一下,没接,问道:“师伯……为什么给我?”
他不相信周青潜会真的把一张如此重要的请帖当成谢礼,随随地送出去。
周青潜见舒令嘉没有急着将请帖接过,反倒如此询问,眸中闪过一抹意。
他说道:“因为我方才的时候,见了你同你那个师弟动。小嘉,你那一剑,很是有所保留啊。”
舒令嘉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因为弟子重伤不愈,与人动时灵耗损过快,所以束束脚,不全心投入。”
自从他受伤之后,最严重的问题不仅是灵的不断流失,而根源在经脉受损,根基半毁,很难恢复。即是通过完成一些系统任务补充灵,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正因如此,舒令嘉的战斗风格才生了改变,之前是少年意气,勇往直前而无所保留,如今每每出,却都是借打,见招拆招,如果不正面迎击,就尽量依靠智计巧谋出奇制胜。
他们修行,出剑,最讲究的就是心思空明,但舒令嘉一方面总是担心灵耗竭,另一方面从小练习的心法破了,所以很难再达到自巅峰时期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