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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令嘉晃动的大尾巴僵住了, 抬爪就挠了他一下。
景非桐没有躲，捏住舒令嘉的小爪子晃晃，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 是我不对，毛没少……真没少。天热的时候掉一掉也很正常吧？”
舒令嘉警告道：“我秃不秃是无所谓，但这话千万莫要让我娘听见。我不想抹香膏，扭扭捏捏的, 半点男人气概没有。”
景非桐点头，认真表示记下了，将功折罪道：“果真有那一天, 我掩护你逃跑。”
舒令嘉哼了一声，而后他四下看看，又问道：“你不是说何子濯在这里吗？话说他们明明已经离开很久了，怎会折返, 难道是当真是你派人围杀, 又将那些修士们逼回的？”
景非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他抱着狐狸向走了两步, 冲着对面不远处示意道：“你看。”
那里正是舒令嘉他们不久之前刚刚出的深谷, 此时雾气散, 看上就没有那么神秘恐怖了。
他隐约只见到山谷周围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隐藏着，身上所穿正是凌霄弟子的服饰。
舒令嘉便低声道：“他们下了？下干么？”
景非桐说：“之前我下找你时派人守在这面, 咱们出之后, 明面上的侍卫撤了, 暗里倒是还留着些人手。本是想着此地毕竟凶险, 将魔族肯定也是要派人处理的，倒不我先着人将这处山谷封住，到时候‘无意中’告诉你父亲得知, 也可以显得我思虑周全，贴热心……”
舒令嘉：“……”
他有时候在想，他们两个到底谁是狐狸呢？为么明明师出同门，己就这样质朴忠厚？
景非桐原本就是故意逗他，一瞟舒令嘉一荡一荡晃悠着的尾巴就知道他在想么，不觉微笑，说道：“这些人正在四下勘探地形，后便发现何子濯竟带着人折回了。并且再一次深入了这座山谷，于是将消息报了我。”
舒令嘉道：“看他们这意思，是打算从山谷中挖出点么东西啊……难道还有么宝贝，咱们进之后没发现？”
景非桐道：“说实话，我本也是这样想的，但那就奇怪了，之前山谷被你父亲的魔气笼罩，你们坠入之后，何子濯就算是进搜查过，肯定也难以深入，码不会比咱们更深。那么有么东西会是他发现而咱们发现不了的？”
舒令嘉若有所思，说道：“与其猜测，不进看看。万一他将里面封印恶念的法阵破坏了，后果就严重了。”
不知不觉之中，他的思维方式也变成了“何子濯么坏事干得出”，景非桐笑了笑，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道：“你说的是，我也这样想。等一下。”
景非桐抬手一化，掌中顿时多了一柄长剑，他将剑缩成挂坠大小之后，舒令嘉戴到了脖子上，还特意用毛遮了遮。
“威猛暂时不用了，你身上总不没有防身的兵刃。这柄剑是我刚派人取的，重量手感跟威猛差不多，你带着。”
景非桐揉了揉舒令嘉的耳朵，笑着说：“好了，走罢。”
两人重新觅路进入山谷。
他们离开了这一段时，地面上的一整道裂隙似乎还有向延伸的趋势，变得更长了，景非桐绕到另一头，抱着舒令嘉跳了下。
为了不引灵力波动，他并未御剑，下坠的时候，不时在旁边的崖壁上按一掌或者踢一下借力缓冲，很快便无声无息地到了谷底。
舒令嘉没有恢复原形，就在景非桐的怀里趴着，两人跟着追踪术一路前行，却发现何子濯并未向着之前魔皇封印恶念的方向而。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拐弯又直行，走上了另一条十分狭窄难行的小路，似乎目的性非常明确。
景非桐和舒令嘉对视一，景非桐便抱着舒令嘉，随后悄悄跟了上。
这条路仅容一人通行，以景非桐的个头，还要不时弯腰过，直到走了七八里之后，两人觉得周围的空逐渐大了一些。
但除了山壁碎石，么异常的东西没发现。
舒令嘉从他怀里跳下，说道：“师兄，你慢一点，先掩盖踪迹，不要贸露面，这事奇怪得很，我先看个究竟。咱们一明一暗，也好让他放松警惕。”
景非桐道：“也好，小心些。”
两人说妥之后，舒令嘉迅速朝着里面奔，他型小，脚底下又有肉垫，一路上迅疾无声。
随着前行，道路逐渐宽敞开阔，舒令嘉忽觉得脚下踩着触感不对，低头一看，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些除了石头之的东西。
他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只见那似乎是一些衣服的碎片，甚至仿佛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颜色已经非常淡了，很明显是很久远之前留下的。
若是在面，只怕这衣服早就要化为飞灰，但此地之前完全封闭，里面的东西受到的腐蚀较少，这得以保存了下。
看着这些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东西，舒令嘉隐约感到一股寒意，忽想了一件事。
当初他父亲迦玄之所以会到这里，是因为西天崩掣，天降雷劫，他引渡雷劫，击破魔族巨渊之后，沉于虚界。
在这样的混乱当中，除了迦玄之，也不排除当时有其他的人或么东西一坠入到这里的可性。
码这衣服和血迹肯定不属于迦玄，那么会是谁的？何子濯又是何发现了一个这样深入的地方，他在找么？
舒令嘉抬一只爪飞快地刨了几下，将碎石扒开，捞一块衣服的碎片，仔细观察。
他爪子上雪白的毛映着红色布料，上面所绣的金纹分明显，依稀还有些熟，舒令嘉正要看个仔细，前忽地一亮。
这地底深渊之下，光线本就极为黑暗，这样突亮堂倒是令人不安。
舒令嘉几乎是瞬警觉，也不再隐藏身份，一转身恢复成人形之后，反手将景非桐他的剑扯下，拎在手中，四下打量。
他发现，己的路竟消失了，此时正处于一片封闭的空当中。
在四周悬空燃了一盏盏明灯，排列的十分整齐，舒令嘉粗略一扫，发现是八十一盏。
他突想，己看到的那块红色布料，正是和尚身上的袈裟！
舒令嘉向后退了一步，手指微微一松，又重新攥紧了剑柄，低低道：“师尊？”
这“师尊”字，叫的不是何子濯，而是他原在西天所拜的师父，佛圣。
“阿弥陀佛。”
随着舒令嘉的话，他的身后忽传一声佛号，紧接着，一只手伸出，拍上了他的肩膀。
舒令嘉本就处于全身戒备状态，当下立刻反身拔剑，电光石火之，明晃晃的剑刃已经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随即，他也看清楚了面前那张铭刻在记忆深处的脸，苍，平淡，肃穆，身披袈裟，手捻佛珠，正是西天佛圣。
他没有抵挡，只是任由舒令嘉将剑锋架在他的脖颈上，神情冷静地看着他。
舒令嘉果撤开剑，后退了两步，片刻之后，他剑锋向下，缓缓躬身，行了一礼。
“再经一轮回，也长这么大了。”
佛圣看了他片刻，后说道：“当初你师兄不惜弑师救你，也果没有白费他的一番心血，保下了你一条命。”
其实舒令嘉对于佛圣的感情，并没有何子濯那样复杂深刻，因为他同己这第一位师父算不上太亲近。
在舒令嘉刚刚了西天拜师的时候，佛圣表现的还十分温和慈爱，他也曾听人说过很多回，在他到西天之前，佛圣只有景非桐一个徒弟，对他也是精心栽培，重视有加。
但大概过了几年，他们便发现师尊对人越越冷淡了，包括两位弟子在内，除了例行的指点传功之，很少再有其他交流，每日只是在房中坐禅。
景非桐和舒令嘉曾关切询问过他是否有么不快的事情，佛圣的回答也只是正在参悟禅理，无心顾及其他。
所以说，景非桐和佛圣的关系可还要亲密一点，对于舒令嘉说，这位师父留他深刻的印象，就是坐在香案之前的一道瘦削背影。
当时，佛圣意欲杀他夺功，是景非桐看准了机会，将己的师父一举击杀，舒令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前的人人鬼莫测，周围的环境也是似真似幻。
听到他提当年旧事，舒令嘉心生警觉，低声道：“您当初功亏一篑，却没成功杀了我，此刻这样说，是觉得遗憾吗？”
佛圣将手中那串佛珠一颗颗拨着，珠子之相撞的“嗒嗒”声无端此时的气氛增添了几分紧张感。
他说道：“无论是你还是凤凰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寄予厚望、着意栽培的爱徒，你的身世从到西天的那一天，我便心知肚明，若要除掉你，在你羽翼未丰是便该动手了，又怎会等到那时？”
舒令嘉面色不动，有些防备地看着他。
佛圣道：“当年纵无心之祸，我参与除魔，原以为多年修炼，无欲无求，即便是不将那魔物除掉，保总是无碍，谁料运功施术之时却被一声剑鸣打断，此魔心深种，终至失了神志的地步，这会做出那般举动。”
舒令嘉将信将疑。
对于他说，师父是因为神志不清会对己出手，要比他就是想要了己的命要容易接受的多。
但是佛圣跟普通人可不一样，他六根清净，佛法高深，早已经达到了无欲无求，超物的境界，战场之上界那么多嘈杂的声音，怎么他就偏被一声剑鸣引入魔道了呢？
舒令嘉思虑之，佛圣已经向他走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令嘉，为师知道，你这孩子是重情，之前我的举动让你伤心了。但那并非是我的本意，现在我魔障已，你可还愿意叫上你师兄，跟我一走吗？”
舒令嘉被他轻轻抚摸着脑袋，好像下了某种魔咒一般，思维也随着这轻缓的动作迟钝，下意识地接口反问道：“哪？”
“当是回门派了。回之后，我们完全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那应该是你想要的日子罢？为师会把亏欠的补偿你……”
这话哪怕是再提前一个月让舒令嘉听见，或许会难以拒绝。他似乎打出生以就注定了命途坎坷，四处漂泊，每一次刚刚有了栖身之所，就会转遭到背叛与抛弃。
“恢复以前的生活”，有一个熟悉的地方可以他归属感，让他安慰度日，恐怕就是令舒令嘉向往的事情了。
可是几经辗转，物是人非，曾经也并非曾经，虽割舍会让人觉得痛苦，但有些东西舍弃了就是舍弃了。
舒令嘉已经意识到面前的场景仿佛是对他的某种拷问，只不过今这种程度的诱惑早就不将他困住了。
他正要出言拒绝，便听见己面前的人又开口道：“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全身被雨水打湿了，我把你从草丛中捡，你就缩在我手中不停发抖，我还以为多半是养不活了，没想到回照料了两天，你又开始活蹦乱跳了，好养的很……”
这一段也是舒令嘉极为深刻的记忆，虽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但任是谁在凄风冷雨快要冻死的境地下，被人带回到了一处温暖的家中，睡着软软的被窝，喝着温热的米汤，被告知从此再也不用四处漂泊，是很难忘记的。
甚至有的时候，你认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看到了背后的阴谋和欺骗，还是会将那种温情的感觉珍惜在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
“我一直担心纵无心的祸事重演，又怕他当年对于凌霄的诅咒成为现实，这会在情急之下做出了一些过激的举动。但当时看见你师兄和你从山谷上掉下，我却又觉得十分心疼后悔。”
对方说道：“一个门派存在的意义，是庇护它的弟子，果连人一个个为此而牺牲，那么即便是倾力守护住门派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他的话情理皆俱，非常诚恳，且动听，也说出了舒令嘉一直以的想法。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何子濯一，又想到己当时离开风雨之后，窝在他的袖子里，鼻端嗅到的那淡淡冷香。
等等，何子濯？
刚跟他说话的不是佛圣吗？
虽两个是师父，而且还是狠狠坑了他一把的师父，但那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周围的八十一盏佛灯正在逐渐熄灭，四下越越暗，人的面目模糊不清，正逐渐变成轮廓暧昧的影子，舒令嘉突有点错乱了。
这时，他正好听见对方在询问己：“令嘉，我已经想明白了，现在魔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也需要你回。”
“我从小将你带大，虽无血缘牵系，犹胜亲生骨肉，这份情感你我谁无法轻易斩断，我知道你一直渴盼够拥有一个归处，果师父向你道歉，你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吗？”
舒令嘉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尊，其实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长时。”
对方将手伸过，似要拽他。
“但现在已经晚了。”
手掌再次落下，忽被舒令嘉在半空中架住。
他身微侧，冷冷一抬，目光锐利刀，同时，另一只手拇指已经顶开剑柄，出鞘！
剑气乍一爆，似有破天之威，朝着面前直斩而下！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荡，空气中仿佛传了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轰巨响声中，佛灯尽灭，空崩毁，面前属于佛圣的身影飞退，手结印伽，金光迸出，与舒令嘉的剑气相撞。
舒令嘉待要再摧剑气，倒是魔皇下在他身上的那道护身法诀先帮他挡了一下。
赫幻境已破，四下依旧是山壁碎石，而出现在舒令嘉面前的人，果是何子濯。
没等舒令嘉说么，何子濯的反应甚至比他更为惊讶：“当真是你？你果没死。”
他此时中的惊讶与冰冷敌意同刚那幅循循诱导的样子相对比，人一种十分诡异的错乱感。
舒令嘉眉头一皱，说道：“你玩么把戏，难道方的话不是你说的？”
何子濯似是怔愣了一下。
他伸手按了按额角，而后冷笑一声，说道：“不错，我是劝你回到凌霄，希望你后一次机会，但你不是也已经拒绝了吗？果是天生的魔种，冥顽不灵，死不悔改，枉费为师一番悉心教导，你又让我何宽纵于你？”
舒令嘉方就已经在胸中蓄积的怒火一下子被他这句话点燃了。
他现在打心里实实在在地觉得何子濯是个神经病，心理扭曲，喜怒无常，而且有戏弄他人感情的癖好。
若是为敌，那就痛痛快快地打，是生是死只看各本事何，也无怨尤了，若是当真有着回头悔改的心思，那就诚心诚意一些，虽为时已晚，也多少让人感到心中宽慰。
可他这样笃定地认为舒令嘉被他养大，便会此生视他父，摆脱不了感情牵系，态度忽冷忽热，出尔反尔，一会要杀一会要留的，实在令人恼火不已。
舒令嘉冷笑道：“我有亲爹，用你宽纵？”
他说罢之后，再不留余地，当胸就是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