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选择

谁也未曾料到瞿堆山的这场变故最后的赢家竟然是单枪匹马一路行来寡言少语的黑衣青年人，他手上那把黑色的小玩意儿杀人于无形，几乎还是停留在原始思维状态的蛮兵没有任何犹豫的匍匐在地对石头顶礼膜拜，而那些马家私兵，虽则智力比蛮兵要高上一些，却因为封建社会的那个大环境，在无法解释的现象面前，他们只会将此转嫁到鬼神之事上，于是原本对垒的马家私兵与蛮兵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他们臣服于未知的强大！

而骏马之上的石头，当看到整个山谷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站着或者坐着的人的时候，眼眸中反而现出一丝不大理解的疑惑。与其说他不理解这些人的举动，不如说他对所谓古人思维状态没有任何认知，在他看来，虽则手枪是杀人利器，可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因为稍有常识的都知道，这一把小小的手枪，是改变不了大的战争局势的，而眼下，却因为这五法子弹改变了那常识，他自然是会心存疑惑了。

而匍匐在地的周秀见石头久久没有动作，心中也是疑惑万分。自从两方开战以来，石头自身所表现出的实力就已经让周秀甚为吃惊了，更遑论他手中的那只具有神奇力量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从石头一开始出手到现在这种种迹象来看，周秀怎么都觉得石头是工于心计适时出击，然后在最后的关键用那神秘的武器立威，渔翁得利！石头的每一步看起来都似随意仔细想来却又感觉都是计划好的选择了最为恰当的时机出手。那么现在两方人马都臣服于他，为何他偏偏的没有了任何动作？

良久之后周秀终于快要忍不住抬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石头策马的声音，马蹄声有节奏的响起，也似乎在撞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周秀刚想抬起的头又低下，再联想一路行来石头都是沉默寡言，周秀的手心禁不住出汗了！

马蹄声响了一会停下，周秀终于忍不住的微微抬头瞧向石头的方向，这一看不打紧，周秀突然一个激灵！石头所在的方向赫然是马元所停留的方向！马元生死未知，石头现在过去会去做什么？是杀人灭口然后接手这些人和货物吗？那么他又会如何对自己？周秀心里有些没底！他所面对的并不是头脑简单的蛮兵，而是这个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年轻人！

又是过了良久，周秀也不知道石头下马之后对马元到底做了什么，反正之后石头的另外一个动作又让周秀不解加吃惊了！

石头策马来到了周秀面前，他在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就这么停留在周秀面前一语不发，饶是周秀这种老江湖也不禁觉得头顶目光如泰山压顶般让他喘不过气来。终是周秀先忍不住了，他依旧未曾敢抬头，声音恭顺，“石……”他一语未出，立刻改口，“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石头那依旧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哪里最繁华？”

这问话让周秀一头雾水，略微思忖了一下却不敢不回答，“自然是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石头的声音带着疑惑，转而又问道，“那你愿意带我去吗？”

话虽然客气，却因为配上了那硬如金石的声音，总是让人不寒而栗，不愿意与其有任何过多的接触，尤其是自周秀目睹了他那杀人不眨眼的一幕之后，“自此刻起，您已经是周秀的主人，周秀愿意追随您天涯海角，只是……”周秀话音一转，“这些人还有货物，主人打算怎么处理？”还没等石头说话，周秀又解说道，“这些货物很多都是违禁的，比如车上的这些盐巴，若是主人带着这些货物去帝都，怕是……”周秀话没说完，他觉得以石头的聪慧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的。

却不想石头听了这话，只是冷淡的回了句，“我没有说过带这些货的。”他不管周秀看不看得到，掂了掂手中的一个稍微大点的包，“这些钱足够花一段时间了吧？”

疑惑之下周秀忍不住的抬头，见石头手中的荷包赫然是马元的，里面鼓鼓的应该是装的一些钱物，马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疑惑问道，“难道您就这样准备离开？马元现今如何了？”

“死不了。”石头一抖荷包揣入怀中，周秀闻言身子却是一颤，“您并没有杀死他？”

石头不予作答，他一手提枪一手握着马缰绳，声音有些不耐，“你到底走不走？”

“这……”周秀一下子犯了难，走吧，去哪？难道自己拿命赌来的就是跟着他亡命天涯？可不走，抬头迎上石头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周秀又没那个胆子赌出一个“不”字。蓦然间周秀后悔自己把宝全部押在石头一人身上了！

思忖半天，周秀终于想出个比较委婉的问法了，他问，“那马元怎么办？”

可石头依旧不吃这一套，只是沉声又问了周秀一遍，“你走不走？”

“主人去哪，小人就跟去哪！”周秀一狠心，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留下已经不大可能，既然自己下了赌，就得自己承受风险。“可是，主人您去帝都是有什么事吗？或者，您有什么打算？噢，小人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觉得，主人动手迅疾除掉了蛮兵，却不计较任何利益，这让小人……有些想不通。”

“哦。”石头依旧淡淡的，却不回答周秀的话，而是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呃。”周秀一窒，他本来觉得自己蛮聪明的，却不想今儿个是如何也猜不到石头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更拿捏不了这回答的分寸，按照他的意思，如今蛮兵降服，那么利用蛮兵杀掉马元以及所有的马家私兵，然后将这些货物据为己有，盘踞在瞿堆山再做良图，而且周秀已然从石头出色的身手上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可如今被石头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闹，周秀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石头，石头也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石头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周秀以为他对自己的不回答不悦了，却不想石头下一句话却让他更加无措，“你既然没什么主意，那还不前面带路？”

周秀心想这人接连杀了这么多人，不会就是为了马元身上那点钱吧？这想法让周秀哭笑不得，难不成这人的确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武夫？可看着又不像。于是周秀只好再一次赌道，“小人倒是有两个想法，只是不知主人均意如何，您是不是要听一听呢？”

石头微微点头，周秀见此，稍微的安心，“一则，若是想得自由身，或者主人有什么宏图大志，可以这瞿堆山为根基，以这些货物为发展之资，又传瞿堆山山上煮土成盐，泉水自给，想在此留身然后观望以后并不难，二则，便是以这些蛮兵首领的人头为投路之石，武都郡太守素来视瞿堆山氐人羌人为心腹大患，如今主人连斩敌首，虽然未能尽除瞿堆山余孽，但也算是大功一件，若是以此为进身之阶，或可与两军阵前一展宏图！也不负主人这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

石头听得很认真，而且听的过程中莫名其妙的脑海竟然浮现出了陈斐的身影，当初他抛却陈斐与江鹤，只是天性使然，如今想起陈斐，他却无法解释这是因为什么，或者说眼前周秀的一言一语有着那个女孩的影子？而至少若是眼前说话的是陈斐，他不必费脑细胞考虑斟酌的。这是个令他自己都想不通的现象。只是陈斐不在眼前，那么只有靠他自己的判断了。于是他思索了好大一会，下午的太阳依旧毒辣，众人跪伏在地跪伏的太久都有些脱力了，再加上血腥气弥漫，让人作呕，有些受了伤的都忍受不了这暑气晕了过去，可却再没有人敢质疑石头的权威。

周秀跪的久了，加之方才的争斗体力大耗，也觉得有些虚脱，只是石头不说话，他也不敢动，过了约有半刻的功夫，石头才发话，听到石头的声音，周秀终于舒了口气，石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一个人对抗一个国家，那太不明智了。”他下了决心，“那就按照你说的第二个做吧。”

周秀闻言，却也不敢迟疑，“那马元等人，您打算怎么办呢？”

“他没有对不起我的事。”石头一句话定下了马元的生死，周秀立马明白了石头的言外之意，虽则心中耿耿于怀马元还有那批货物，然则石头的命令却又不能不听。再抬头看石头，发现其剑眉微敛，似乎还有什么思虑，加上这整个山道之上匍匐于地臣服于他马蹄之下的那些人的衬映，刹那间周秀又有个错觉：这个年轻人的前途，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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