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东河畔的布鲁克林码头就在格林波因特附近，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通过长岛海峡分散到世界各地，这里当然不会成为像是南街码头那样的旅游胜地，待在这里每天只有看着没完没了的船只于货物进进出出，在这里工作说不上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情，毕竟对于在码头上干着繁重工作的人来说，每天看着曼哈顿商业区的灯红酒绿绝对能称得上是一种刺激。当然了，哪怕是这样的刺激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那些在大清早冒着严寒在码头苦苦等待的人百分之八十得不到上工的机会，如果你不是工会的成员，那么这个机会就可能提高到百分之百。

克拉克?伍德自然每一天都在盘算着摆脱这种生活，他总是克制着，除了在夜校的学费，他从不动用打拳的来的收入，老人们总是强调细水长流的必要性。至于克拉克，他可不仅仅是要为经济上的问题考虑，其实他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体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在安静的时候他总是发现自己的双手在不住的颤抖，他还年轻，从道理上讲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他不想去看医生，因为当他将注意力集中时，这样的颤抖就消失了，他相信这仅仅是某总意义上的精神紧张造成的，只要多休息就会好的。

今天他觉得自己休息得还算充足，但是又没有达到能够再去拳台上活动几回合的状态，那样赚点钱或许容易，不过他总是抱有那么一点疑惑，为什么场子的主人，那个由中国人控制的黑帮，允许他肆无忌惮的在拳台上打到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克拉克这人天生不是粗枝大叶的类型，通常情况下这类拳击比赛的举办者肯定不希望有人长期霸占着胜利者的荣誉，这对他们来说极为不利，黑手党们习惯于操纵各种各样的体育比赛，正如他们早早操纵了默罕默德?阿里与里斯顿的比赛，相当于把阿里推上了重量级拳王的宝座。

和往常一样，克拉克慢慢咀嚼着一份用来作为早餐的三明治，同时和那些脸熟的工友打着招呼，跟随着人潮一起，涌向了仓库前一片不太宽阔的广场，工会的人总是在这里宣布每一天能够给家里的餐桌上带回食物的幸运儿是谁。不像其他人热络的仰起下巴，垫高了脚尖死死盯着仓库旁边的小门，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比其他人更突出，克拉克回头看了看和他们一样濒临着东河的曼哈顿，大多数曼哈顿人不需要在这种时间就开始一天为生计的奔波，所以对岸的富兰克林罗斯福大街上鲜有车辆经过——梅赛德斯和宝马的主人不屑于和工人们共享清晨阳光与空气。

“嗨，克拉克，我看了你上次的比赛，干得漂亮，伙计！”一个矮个子在后面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膀，兴奋地跟他打起了招呼，“你最后的那一拳，太漂亮了，致命的一击。”

“嗨嗨！杜兰，你在搞什么鬼？你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老老实实地站着吗？”这个叫杜兰的矮子看上去十分兴奋，以至于周围的人不得不嚷嚷着阻止了他继续模仿克拉克那精彩一拳的动作。

“像你们这样？得了吧，兄弟，我们都知道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在这里站着，要我说，全是白搭。”杜兰应该早就习惯了众人对他的吵吵嚷嚷，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把略显硕大的脑袋高高扬起，面带讥笑的神色嘲笑起周围的人来，这很正常，一个像他这样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总有争强好胜的毛病，喜欢炫耀自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去你的吧！杜兰，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你跟我们有什么两样？你这就会活动嘴皮子的家伙。”人群中有人大叫着还击，这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嘴仗，是都知道杜兰说的就是事实。

“像你这样直白可讨不了人喜欢。”克拉克把大手搭在杜兰的肩膀上，这动作看上去随意，实际上克拉克是想把杜兰和周围的人分开一段距离，这个想法很成功的实践了，稍稍一用力，杜兰和他们的距离就增加了三十厘米，有时候他都思考着是不是可以把身材矮小的杜兰举起来，“好了，各位，还是让我来使这小子安静些吧。”克拉克笑着对工友们说道。

可能是克拉克搭在肩膀上的手握得太紧，杜兰疼得缩了一下脖子，幸好克拉克及时的把手放开了，他揉揉肩膀，嘟嘟囔囔的说：“我是在跟他们说实话，我知道的可不少。”

就算是这一句或许也是实话，杜兰这人多嘴这点是人尽皆知的，不过大家都甚少留意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克拉克显然是留意到一些别人忽略的事情，杜兰极有可能知道不少情况，他最近和一些神神秘秘的家伙走的挺近的，那么他的新听众难道会是几个无所事事喜欢听故事的闲汉吗？这种人很多，但不神秘，所以克拉克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政府某个部门的调查员。

“嘿，克拉克，别理会那些傻瓜，他们还相信工会的那点事儿，我可跟他们不一样，我早就看透了，都是那些意大利人，他们全是黑手党，你明白吗？”杜兰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对克拉克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可不那么熟悉，我只是个来自路易斯安那乡下的粗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说。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迈克尔？”克拉克笑笑，他不想和杜兰争辩，并且试图换个话题，事实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码头是杰诺韦塞家族的地盘，工会的大佬们在这里一举一动都十足的老大派头，这些人难道还看不出这点吗？只有愿意为这些黑帮工作的人才能上工，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家里都还有老婆孩子要供养，到这里碰碰运气，期望着或许今天会有大船到港，需要更多工人。

“迈克尔？你还没有听说吗？他被人打断了腿，这可怜的家伙也许再也不会来了。”杜兰惊讶的看着克拉克，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伤悲。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前几天我还见过他，这是什么人干的？”克拉克也吃了一惊，他在纽约的朋友可不多，迈克尔算是一个比较熟悉的人，没想到随口一问却得到这样答案。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工会老大，杰瑞?马洛伊，那个该死的胖子，他以为跟在意大利人的屁股后面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杜兰恨恨的说，用力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我早就——”

“小子，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杜兰，腔调有点奇怪，听得出是个意大利人，“你这个大嘴巴，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声音的主人是很面目狰狞的高大汉子，克拉克认得他，是凡利，马洛伊的手下。

“是的，我他妈就是个傻瓜，要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你想怎么样？也打断我的腿吗？”杜兰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他挺起胸膛，毫不退缩的跟凡利对视着。

“说话得小心点，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吗？”凡利上前了一步，一把揪住杜兰的衣领，差点把杜兰给拎起来，“我看你是还没有得到教训，你这个大嘴巴的混球。”

“嗨，我说凡利，他就是个孩子，没必要跟他计较，不是吗？”克拉克很清楚凡利是个怎样的角色，他不想惹这些人，可是也不怕他们，他牢牢抓住了凡利的手腕，很缓慢，但坚决的把它从杜兰的衣领上拉开，克拉克的手劲很大，凡利这样的壮汉也未必能比得过他。“看在我的份上，好吗？我保证，他不会再乱说些什么了。”

“见鬼！克拉克，该死的，要不是——”凡利的右手就像是被老虎钳死死地夹住，几乎忍不住要嚎叫起来，“好吧，好吧，你这可爱的家伙，我听你的。”凡利放开了抓着杜兰衣领的手，对于克拉克阻碍他给杜兰一点教训，看上去他好像并没多生气，只是眼珠转了小半圈，似乎想到些什么。

“你赢了，但是，克拉克，记住，叫你的小朋友看好他的嘴巴，不然迟早那是要给他带来麻烦的。”凡利狠狠地戳了戳杜兰的胸口，并没有多看克拉克一眼，转身朝仓库的方向走去。

“这个*养的狗腿子，迟早他会知道我的厉害的。”望着凡利远去的方向，杜兰抖了抖衣领，又转过头来对克拉克说，“谢了，伙计。”

“别客气，不过我想你得小心点，这些事可不适合在这儿说。”克拉克耸耸肩。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成了语文老师？被老像他们似得告诉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面对克拉克的忠告，杜兰还是满不在乎。

“窃以为你不该如此，你有太多不满。”

“什么？”

“莎士比亚说的，你没听说过？那当我没说，得了，你也别想太多了，看看今天有没有工作，待会儿可以去喝几杯。”克拉克挠挠头，把手一摊。

“喝酒？不，那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杜兰轻轻捶了克拉克一拳，“还有，不要再做出一副知识渊博的样子了，好吗？‘粗人’先生。”

“放松点，”克拉克微笑着说，“你这样可够折腾人的。”

“不，我告诉你吧，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对付迈克尔，”杜兰摇着头说，看起来很沮丧，“我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做，我就是来不及通知他。”

“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克拉克皱起了眉头。

“不，听我说，这正是我刚刚要告诉你的，我认识了几个人，或者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海岸犯罪调查委员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