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乔吉奥笑了，这个汉子的表演确实不错，可惜他的同伴们的模样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怎么能够这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个汉子很显然是一个首领，不过目前他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托托跳上了手推车，此刻的托托趾高气扬，活像个接受观众掌声的出色演员，他不紧不慢地踢开了棺材，阳光迅速占领了原先棺材里黑暗的领地，让秘密无所遁形。

“托托！小心！”萨尔瓦雷托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背后就传来乔吉奥急促的喊声，他刚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这次撞击让他眼前发黑，托托像大部分本地人一样瘦小但是刚健，他立即挣扎着要站起来，不过他的对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在他可以站起来之前一只穿着磨损得很厉害皮靴的脚结结实实地踏在了他的胸口上。

在棺材盖子被托托踢开的那一刻，乔吉奥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这里面装着满满的谷物，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他们想把这些谷物偷偷运到山上去。乔吉奥知道这号人，他们要不是希望从黑手党垄断的谷物生意中分一杯羹，就是想逞英雄，把这些谷物分给那些山里的人，不论这伙人是属于哪一种，他们在西西里都是不被允许的。看着这些人逐渐变成死灰色的脸，乔吉奥心怀大畅，他敏锐的观察力又为家族减少了损失。唯一令乔吉奥没有想到的是，他看到了那个一直显得软弱可欺的汉子把手伸进了上衣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举起他的*进行瞄准了，可以做的只有提醒肯定已经暴露在对方枪口下的托托，也正式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那几个乡巴佬的配合非常的默契，在乔吉奥被一个飞扑过来的身影牢牢地从马背上按倒在地之前，他看见另一个家伙扬起马鞭狠狠抽向拉车的马匹，其余的只剩下几声枪响。

“看来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是吗，老爷？”乔吉奥还想用他的*反击，顶在脑门上的枪口就逼迫他把这个动作停留在准备阶段，手枪的主人说话带有那么一丝嘲讽，乔吉奥就这么定在那里，死死的盯着那张离自己不到二十厘米的脸，那是一张西西里农民常见的脸，疏于打理，胡子有许久没有刮过了，要是在平常肯定会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而现在，这张脸上散发着极为不协调的狰狞神色，使人对他开枪的决心和勇气没有半点怀疑。

“加洛！快走，我们以后再来收拾他！”刚才为首的汉子制止了那个制服乔吉奥的农民，乔吉奥听到了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是里纳家族的士兵，他们的反映很快。

“那就让我干掉这个小崽子，马斯米里亚诺，用不了多少时间。”叫加洛的农民嚷嚷着，“他是黑手党！”说道“黑手党”这个字眼的时候加洛的眼里散发着凶光，像是吃人的恶狼。

“不行！你看不出来吗？他只是个没用****，我们今天已经惹麻烦了，他们的人随时都会来！”马斯米里亚诺严厉地说，雷厉风行的样子看不出一点刚才软弱可欺的痕迹，“快点！按照我说的做！”加洛似乎还想争执几句，马斯米里亚诺根本不给任何抗议的机会，不难猜出这样的人绝不容忍有谁不服从自己的命令。

“好吧，好吧，那就放过你，你这个幸运的混蛋。”加洛不情愿的站起来，当然他还不准备空手而回，一把抄起了乔吉奥挎在身上的*，“看来你不再需要它了，拿过来！你这该死的。”乔吉奥并没有对这把枪有什么感情，只是习惯性地做出了一点点不顺从的表示。

乔吉奥紧咬着牙关，整个过程中他一言不发，仅仅是拼命地看着这两个农民，看着他们爬上了本来属于他和托托的马背上。乔吉奥是个西西里人，在这里八岁以上的男孩都明白没有必要直接在你的仇人面前展示出你的仇恨，他要记住这两个人的相貌，像他这样一个心高气傲、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是无法容忍马斯米里亚诺对他的蔑视的，只要一有机会他就要把这两个人撕成碎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里纳少爷，您，你们，还好吗？”第一个冲过来的人是加斯帕尔，他在心里把这些该死的农民诅咒了一万遍，还有这两个城里来的少爷，他们怎么知道这里到底有多么危险？还以为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郊游吗？上帝保佑他们没有受伤，赶紧把他们打发回帕勒莫去，“快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送两位少爷回去！”

“我很好，加斯帕尔，不、不，我不要保护，给我两匹马，还有枪。”乔吉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可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不管乔吉奥现在表面上假装得有多冷静，实际上他想的就是追上去，干掉马斯米里亚诺，把刚才的面子找回来。

“没错，快点，把枪给我。”托托活动着肩膀，看来从马车上摔下来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完了。”这是加斯帕尔心里仅存的想法，事实上他也大概猜得到，是马斯米里亚诺那一伙土匪干的。这伙人才刚刚兴起不久，可能是加斯帕尔在这样平静的环境里待得太久了，习惯于那种每天平平淡淡，只是偶尔处死一两个人的平和生活了，所以在这一伙人开始做出一两次不那么顺从的举动时，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这难道应该怪他吗？谁能想得到那些小村镇里还有人敢于支持这些不要命的年轻人？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这伙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支游击队了。天晓得他们怎么会在今天行动？加斯帕尔一直心存侥幸，没想到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马斯米里亚诺刚好在这一天亲自往山上运粮食，而且刚好会碰上里纳家族来这里视察的两个孩子，老天，这两个孩子居然真的上马了！他们还不知道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吗？

“妈的！天杀的蠢货们，跟上去，保护好他们！你，保罗！给我跟紧一点，快点！快点！想让老子要你们的命吗？”深感今天不少自己的幸运日的加斯帕尔面如死灰，幸好他还没有忘掉自己的职责，拉开了嗓子对着手下的士兵歇斯底里的吼叫，似乎是要把心中的愤懑全都发泄到他们的身上去。他说起西西里土话来速度快极了，其实加上多少粗言秽语多没关系。

骑马是乔吉奥擅长的，他出生在卡塔尼亚郊外里纳家族的农场里，直到被带往帕勒莫学习为止骑马在他童年的较长阶段是一项唯一的娱乐。看身份的话他不是里纳老头子的长孙，要是深究的话他终归也只是老头子那个不成器的幺儿的私生子，父亲是里纳老头子的第四个儿子，性格最软弱的一个，或者说叫心地善良，反正在这里这两者意思差不多，他最听老头子的话，他母亲死的时候就属他哭得最伤心，很奇怪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私生子，更奇怪的是从小到大好像也没有谁能够讲得清楚乔吉奥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当然私底下是有一两个听上去很是带有传奇色彩的传闻的，不过按理说这在西西里这样一个传统的地方是不可原谅的，先天就会带有一丝不光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子就是对这个孙子青睐有加。旁人都猜测老头子是把对儿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孙子的身上，这很有道理，乔吉奥?里纳简直就是里纳家族返祖的代表，老头子的祖父是从罗马来到西西里的，现在里纳也带有一些北方人的特征，老头子就认定这是一个征兆，上帝肯定是通过这个孩子在向他预示着什么。

“嗨，马斯米里亚诺，看到了吗？那个公子哥儿追上来了。”加洛打马靠近了首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狞笑着说，“就他一个，把他交给我，怎么样？”

马斯米里亚诺皱了皱眉头，他们这里可有四个人，要说在这一带都是有名的恶棍，后面的人看上去也还是个孩子，这里面是有什么阴谋吗？的确有可能，但是有为什么不借用这个机会给不可一世的黑手党分子一个教训呢？马斯米里亚诺挥挥手，算是批准了加洛的请求。“小心点，干完赶紧追上来。”

“哈哈，这用不了多久。”加洛露出了笑容，神态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要炫耀一番。

乔吉奥对自己的骑术是自信的，他很快的和后面的士兵甩开了距离，马斯米里亚诺一行人渐渐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了，他并没有觉得害怕，那不过是几个农民，骑在马上也成不了骑士。有一个人的速度放慢了，他看出了那是谁，是那个加洛。他举起了枪，乔吉奥觉得在马上比在汽车上还稳一些，诀窍在于要放松，然后，扣动扳机。

“啊！”加洛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距离就选择开枪的人，他是见过世面的，枪声早已不能把他吓倒，可这回不太一样，他尽力地躲开了，子弹还是固执地钻进了他的左腹，还算加洛是个硬汉子，剧痛没有驱走他的清醒，他用尽了力气死死抱住了马脖子，这才没有摔下去。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儿？”马斯米里亚诺没有跑远，听到了同伴的惨叫，要不是亲眼所见，就算他再怎么生性忧虑，也绝不会相信加洛会被个小孩子打败，现在他必须救回加洛，他的表弟。“快回去！啊——该死的！”

乔吉奥对这一枪的效果不怎么满意，他认为这是失手了，要不然这一枪起码应该取走这个胆大妄为的农民的性命。幸好这样的遗憾马上就有了弥补的机会，刚刚不过是彩排，这次真正的主角才出现，马斯米里亚诺，这笨蛋调转马头回来了，他想要救走同伴？真是个惊喜。乔吉奥放慢了马速，要结果掉这个刚才蔑视他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