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安平对于自己进入这个房间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有人想把他塞进一辆汽车，然后眼前一黑，就来到了这里。他觉得实现有些不清晰，想要用手揉揉眼睛，这个小小的动作完成得并不顺利，他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这附近应该有厨房，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个，不过确实可以闻到食物的香味。

这里是彼得?安杜里尼司令的军营，实际上也就是东洛杉矶的一幢公寓而已。对那个中国人的审问暂时还没有开始，乔吉奥?鲁索悠闲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马丁尼酒。隔壁房间已经传出惨叫声，他不为所动，仿佛那是动听的音乐一般，慢慢呷了一口酒。

拷问的确没有开始，不过安杜里尼决定要先对这个中国人进行惩罚，鲁索很明白他们会怎么干，用棍子痛打脚底板，这是西西里对待擅自进入他人住宅的人的传统做法，鲁索自己就曾对偷农具的贼执行过这项刑罚。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房间中的惨叫声微弱了起来，看来惩罚完毕，鲁索放弃了再喝一杯的打算，站起来像那个房间走去。

“嘿，皮蒂，你做的色拉米香肠加的蒜太多了。”即将跨进大门时，鲁索回头冲着厨房喊了一句。

对于黑手党人的做法王安平一窍不通，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却还不明白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他抓到这里。安杜里尼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亲自执行刑罚让他有莫大的满足感。

抓起葡萄酒壶猛灌了一口，安杜里尼舔舔嘴唇，认为审问可以开始了。

“现在，你这个小混蛋，告诉我上次抢劫的事，不然有你好受！”彼得?安杜里尼揪住王安平的衣领，简直要把他连人带椅一起提起来。对方的头离他很近，王安平能够闻到这个面露凶光的家伙嘴里的酸臭味，这很让人反胃，他不禁把头偏向一边。

这样不合作的态度惹恼了安杜里尼，他挥起大拳头狠狠朝中国人的脸上抡过去。这一拳的效果令人满意，王安平的半边脸像冲了气一样肿胀起来。牙齿的碎片和着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流，要是不干这一行安杜里尼也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拳击手。

王安平此刻感觉不到疼痛，他的脑袋里就像装了一座大钟正在噹噹作响。对方好像又在说话了，他听不清楚，应约听到“同伙”、“地址”之类的。他有一种用嘴里的血水吐对方一脸的冲动，可是上下腭合不拢，用不上力气。

安杜里尼不想浪费时间，尤其是在新加入的鲁索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情况下，他不喜欢鲁索这副皮笑肉不笑样子。他后悔了，他有点怀念卢卡，那是一个多么听话的孩子啊。保持工作中的专心状态在何时都是重要的，安杜里尼抛弃了那些多余的想法，对着早已准备多时的下属摆摆手，是以他们可是开始了。走上前来的高个子是“信徒”?乔基，他因为喜欢在动手前高呼上帝之名而得此外号。

他摆弄了一下一个普通的改锥，亲吻了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阴笑着对王安平说：“我很想告诉你这不会很痛，但是——上帝保佑！”标志性的高呼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呼号，王安平的声音被肿胀的脸压抑住，听上去活像一头挨宰的猪，使人格外难受。改锥并不锋利，用它刺穿皮肉的剧痛是难以形容的，乔基手劲不小，一下子把王安平的左手扎穿。

“但是主不允许我们撒谎。”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乔基补充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绑在椅子上的中国人昏过去了，安杜里尼赞许的看了“信徒”一眼。他发现乔吉奥?鲁索厌恶的把头转开，心中产生了一些快意。这个娘娘腔，他心想。

鲁索见过比这残忍十倍，血腥十倍的拷问，他转过头去并不是由于害怕，而是对安杜里尼的嘲笑。在他看来这种做法效果往往适得其反，简单、粗暴的方式，太缺乏西西里式的微妙手腕了，就是这样的莽汉让美国的民众以为黑手党人都是在小提琴盒里装汤普森*的暴徒。

“把他弄醒，看看我们的小朋友现在是否向告诉我们些什么了。”安杜里尼下达了命令。

“等等，彼得，你想弄死他吗？”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鲁索突然开口了。

“你在说什么！”安杜里尼对鲁索直呼其名的无礼非常生气，可又不好发作，他想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唐”的尊称由来已久，但是当下还不能表露出来。

“这样的拷问很可能失手，这个中国人看上去并不强壮，万一他死了，那你就什么也得不到。”鲁索不在意安杜里尼的脾气，轻松的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军——师——’”安杜里尼轻蔑的把“军师”这个词拖了长音，他永远无法猜到，有朝一日这个这个称呼真的成了鲁索的职位。

“为什么不让我试试，我不知道你想要问出什么，但是我会尽力弄清他的同伴在哪，现在，请你们给我一点空间，好吗？”

鲁索可能是真的很聪明，也可能是装作很聪明，不论哪种，安杜里尼都不喜欢，可是鲁索是纽约卢切斯家族介绍来的，背景又很神秘，这令安杜里尼有一点忌惮。把这个中国人交给鲁索，他成功与否对安杜里尼来说都没有损失，或许还可以借失败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如果可以的话——”鲁索指了指王安平的左手。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王安平再次又有转醒，左手动一动仍是钻心的痛，可显然是经过简单的止血和包扎，鼻子前湿乎乎的一片，那是被变形的脸骨压迫的鼻腔中流出来的鼻涕。他抬起手抹了一下，才惊奇的发现之前绑着他的绳子不见了。紧张的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别人。他一步跨到门前，想把门打开，可在手指触摸到门把的一刻又迟疑了。那几个人走了吗？门外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想到刚才的一幕他就失去了逃跑的勇气。

“咔嗒”的开门声吓得王安平打了一个激灵，飞快的又回到椅子上。

“看来你醒了，怎么样，来一杯？”进来的是鲁索，他手里拿着两个杯子，显得很和蔼。

来人的态度让王安平很不适应，颤颤巍巍的接过杯子，他真的可了，也不疑有他，一口气将杯中的液体喝下。“咳、咳……”王安平被呛得直咳嗽，连带牵动了半边脸的伤痛，又是一阵悲鸣。

“一点点威士忌，对你只会有好处。”鲁索的话是对的，王安平也要承认有一股热气从腹部升起，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是吗？”鲁索柔声问道。

王安平点点头。

“那就让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容易多了。”鲁索瞅了一眼门口，把身体靠近了王安平，压低声音说“坦白说，我很欣赏你们的行动，是个不错的计划，能告诉我是谁制定的吗？”

王安平脸上写满了惊讶，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鲁索。他其实已经要脱口喊出赵毅风的名字，只是不能肯定说出来对方能否放过自己。

“介意吗——”鲁索陶出了一根香烟，“我喜欢这个牌子。”

“你究竟，想怎么样？”王安平说话含混不清，非常吃力。

“你愿意说话了，这将会是一个好的开始。”鲁索说，“问题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实话告诉你吧，我个人并不关心桑塔迪奥家族，或者是安杜里尼能不能找回他们的东西，所以问题是：你，想怎么样？”

“我？”

“是的，决定权在你，你可以选择获得西西里人的友谊，也可以选择你的同伴。”看见对方又陷入了沉默，鲁索并未停止，“我的建议是选择前者，是的，我无法保证你的同伴们的安全，可是桑塔迪奥家族会感激你，不会追究你参加抢劫的事情，同时就像死去的那个倒霉鬼，又少了两个人与你共同分享抢来的钱，不是吗？”

听见提起李洛生，王安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鲁索捕捉到了这一点。

“朋友，想想吧，你还年轻，再想想你的家人，他们都在洛杉矶，对吗？”

良久，王安平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们真，真的会放了我？”

“你可以相信一个意大利人的信用。”对方动摇了，鲁索很清楚，意大利人的信用，这很重要，可是对敌人需要讲信用吗？

“那他们呢？”

“你想救他们？”

“不，我想要他们死。”语调中的仇恨是发自内心的，这种仇恨是大多数黑帮分子非常熟悉的，这个回答让鲁索很感兴趣，他在一秒钟前还在心中感慨东方人之间的奇妙感情。

“那么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对了，还有他们的电话号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