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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决心在山寨安定下来的秦朔，突然发现他现在两眼一抹黑。
不熟悉这个时代，不了解周围环境，茫茫然的成了山贼首领。尽管在他的认知中，山寨不过是一处自耕自作的所在，但在外人看来，这里就是土匪窝。
大厅里的女人颤抖着搂着属于她们名下的孩子，孩子不懂什么叫忧愁，忽闪着眼睛看着座上秦朔满脸阴沉的看着手中的信笺。
“闻黑牛寨易主，命你十日内备齐我黑水、清风、十八里寨的冬日三月之粮，否则必带兵打你，让你死无全尸。”
信笺被人凌晨时分用响箭射到了山寨里，偏生那妇人中有识得几个字的，这信笺的内容便传了开来，让她们惶恐万分，纷纷把目光看向秦朔。
秦朔冷笑道：“倒是知道欺负老实人，你们怎么就知道，我秦朔会巴巴的听你们指挥？”
到底山寨中尽是妇孺，那些家伙必然知道，所以才会这般嚣张。若秦朔手中有上二三十条孔武有力的汉子，谅他们说话也不会这么硬气。
秦朔说了些安慰话，打发那些妇人出去，唯独留下了望山和曾经说过淮城那边情况的女人。
“周大嫂，淮城大营里面，有十个大子的人，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秦朔微笑着问道。
那妇人见秦朔和颜悦色，仿佛没有被信笺的内容影响，心思也就放了下来，小声道：“大寨主，小妇人也是听邻里说起，淮城军士袭扰斜北县，每每掠夺人口，只留妇人小孩，青壮便去修建共事，死伤不管。更有俘兵营内向外卖些身有残疾不良于力的男人，很是便宜。”
秦朔眼睛眯了眯，道：“周大嫂，那什么人购买这些俘兵，他们是否追究？”
“这，小妇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人说，他们那管事曾说过，不管什么人买，都卖给他，人没了再去斜北县周边掳掠就是。”
秦朔点点头，让望山带周大嫂出去，自己坐在大厅内出神。
第二天，秦朔便出现在斜北县的高升酒楼，扔给小二块银子，依然要了二两黄酒一盘果仁。
那小二眼睛转了转，把秦朔迎进一间雅座，随后便跑了出去。
秦朔静静的等着，不多时郝大有果然走了进来。
“秦老弟，不在山寨中与那些妇人玩耍，怎么又来斜北县了？”
郝大有这句话让秦朔眼睛有些冷，只不过一闪而过，便正色说道：“郝大人，那些妇人皆是命苦之人，望大人不要拿她们玩笑。”
郝大有愣了愣，没想到秦朔竟然会出言顶撞他。随即，想起秦朔和他接触，虽是有求于他，但表现并未多么卑躬屈膝，心里就是一凛，哈哈笑道：“真没想到，秦老弟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当哥哥没说啊。”
秦朔微笑，帮郝大有倒上杯酒举到郝大有面前，郑重的说道：“那日匆匆，秦朔尚未摆宴多谢大人，今日借花献佛，请郝大人满饮此杯。”
郝大有哈哈大笑，接过酒来一口喝了，心里暗道秦朔倒是个妙人，专门跑到斜北县请自己喝酒？
郝大有将身上的破旧皮甲脱下，随意扔到一边，秦朔便招呼小二将菜肴端上。
酒，很快便下去半坛，看着郝大有脸色微红正是时候，秦朔试探着说道：“郝大人，我看这斜北县，怎的如此荒凉？地处塞北不假，但来往客商并非零落，反而贩夫走卒不少，何至于我斜北县连城墙都如此破败？”
这句话仿佛说在了郝大有的痛处，军汉脸色一变，大手在桌子上狠狠拍下，木质桌子着实晃荡了半天。
“奶奶个熊！”郝大有怒骂，张嘴又是几口酒，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
秦朔便不多话，帮郝大有倒好酒，不再提这个话题，倒是凭着想象，跟郝大有说起一些随“师傅”游历天下的场景。
当初担任业务经理的时候可是东奔西走，尽管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和他那个时代有什么分别，但看现在这种行路基本靠走，传话基本靠吼的年代，跟郝大有说说西边有女人专门用肚皮跳舞，南边有一年三熟的稻种，北边有熊浑身白毛，东边小岛有土人漆黑如墨，这可都是博闻的见证。
郝大有越听兴致越高，两眼放光的盯着秦朔，军汉的老手不自禁的紧紧握起，整幅心神已经被秦朔牢牢抓住。
看到时机差不多了，秦朔便幽幽说道：“我师父曾跨过漠北，向西游离，发现那里富饶异常，哪怕是平民身上，也是金器遍身。”
郝大有吞了口唾沫，骂道：“乖乖，糟蹋了东西啊这群兔崽子。”
秦朔呵呵直笑，郝大有知道自己漏了态，便尴尬的端起酒，掩饰不已。
趁此机会，秦朔低声说道：“大人，我从师傅处学的些许毛皮观人之法，看大人眉间阴郁，双眉尾端低垂，莫不是最近时日，有烦心事困扰心间？”
郝大有咦了一声，定定的看着秦朔，声音也放低：“秦老弟，你今日来斜北县，可不是单单请客这么简单吧？”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片刻后秦朔才道：“郝大人，秦某想送您一场富贵，不知意下如何？”
郝大有仔细看了看秦朔，道：“秦老弟，你那山寨的事儿，县尊大人发了话，不许咱们这些军汉乱插手，你可要明白。”
秦朔笑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帮我秦某落得个明文身份，已是义薄云天，秦某哪敢奢望太多。只是听说，马上就到了秋评时分，朝廷要来人了？”
这点消息整个斜北县都知道，秦朔很容易便能打听到。
郝大有叹口气道：“斜北县这个样子，每年是必然挨不少呵斥的，县尊也是非常头疼啊。”
可不就是这样，斜北县的人口总是被掠夺，荒地没人管，除了那些为财富拼搏的商人，斜北县的常住人口却不是许多，这也是为何秦朔非常容易便拿到了隶属斜北县的身份证。
秦朔摆摆手，微笑道：“不然。秦某觉得，秋评才是县尊和大人飞黄腾达的机会。”
郝大有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看看门外，大吼道：“小六子，小六子，告诉老财，今儿个咱们不开张，咱陪秦老弟好好喝酒说话。”
随后，郝大有便关上门，热情的说道：“秦老弟，有话但说无妨。”
秦朔吃了口花生仁，这才若有所指的问道：“郝大人，你是信我不信？”
如此一般，两人在房间里说了半天，秦朔起身告辞而去。
郝大有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一拍桌子，匆匆向县衙奔去。
一直到深夜，郝大有才从县衙离开，走得是昂首挺胸。
县衙深处，年过四旬（四十八岁）的县尊搂着老妻，轻声哼着某个不知名的小调。
老妻啐骂道：“也不知道哪来的骚情，怎得如此放荡？若当真有性质，找杏花便是，与我何干？”
县尊不以为意，哈哈笑道：“你却是不懂，此中妙处无法为人倒也。苦肉计，苦肉计，当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可惜这小子终究是桀骜不驯之人，动辄暴起杀人，却不是我能掌控的。”
这话说得稀里糊涂，老妻自然是听不懂。只不过县尊自顾自的念叨了半天，又侧身压在老妻身上。
第三天，斜北县县令陡然发出布告，宣称这几年有昭国肆虐斜北县，县尊尽管奋力抵抗，却奈何实力不济，让斜北县人成为那昭国修城开山的苦力，心中惶恐不安，唯有散尽家财，为斜北县尽一份力，将那些被虏百姓尽力赎回。
此布告一出，全县震动，尤其是主薄大人，躲在屋子中不停的计算，算不透县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倒是想到了秋评钦差的到来，但应付钦差大家都有经验，斜北县这个地方没什么油水，往日能得个中下的评价就是极致了。
这次就算凭此举获得个中中或者中上的评价，可朝廷中没人，这斜北县哪那么容易离去？
下午，县尊出城巡视地方，却在城门口被一身破旧戎装的郝大有带全体斜北军士拦住。
郝大有当先，斜北军士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惹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县尊！我斜北将士无能，让我唐国受此之辱，使得县尊老无所依，我郝大有，愿率我斜北将士马革裹尸，冲入淮城抢回我斜北子民！”
郝大有话音刚落，众军士同时大吼：“踏破淮城，踏破淮城！”
悲壮的气氛感染了路人，街面上的百姓越聚越多。
县尊眼中含泪，仰天叹道：“可怜我三尺之躯，竟受此等侮辱，昭国，淮城，我斜北上下，定当与你不死不休！”
这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就连那些习惯了淮城掠夺的百姓，不知觉也大声吼了起来：“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在高升酒楼的临窗房间里，一名长须飘飘的青衫中年人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转头和对面面色凝重的白面无须人笑道：“卢公公，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那无须人低低哑笑了几声，声音尖细的说道：“杂家身为内臣，却是不敢妄议，只是把这一路所见所闻，报与君上便是。”
这时候，高升酒楼的小二敲门进来，巴结着笑道：“两位客官，这是咱们家主花大钱从异人手中购得的秘方烈酒，特请两位品尝。”
他将一坛酒放在桌上，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溢。
青衫人和无须人也是此道中人，两人同时眼睛放光。
“好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