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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小年”已过,大年一天天地逼近了。林家伟和陈部长经过一番精心地策划之后,坐专车到了省城,来实施他们的计划。

这次来的时候,他们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与物质准备,这毕竟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送礼拉关系,这是去同省委的二号人物打交道,他们不得不慎之又慎,从送什么礼,送多少,怎么送,都做了种种推测和反复思考,生怕出现纰漏,非但达不到预期的目的,反给上级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他们准备了三件宝。

第一件宝就是贾平凹的书法。当林家伟从自己的书房中摘下那条他非常喜欢的书法珍品之后,心里着实惋惜了一阵子。那条书法写的是一句佛家用语,“是命是运也,缓缓而行;为名为利乎,坐坐再走。”平凹的字一如他的文章,平实中藏满了灵秀。正如评论家所言:“平凹的字,敦实凝重,不张不扬,惯用中锋侧笔,字字稳健,笔笔到位,力透纸背。古朴一如汉陶秦俑,清秀又似少妇佳丽;脱胎于魏碑,得神在行楷;规范中求自由,自由中藏变幻,使人读之不厌,味之无穷。”

林家伟非常喜欢这个条幅,不仅喜欢平凹的字,也喜欢上面写的这句佛家的话。读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聆听着一个智者发出的天籁之音,让你不要急功近利,不要好大喜功,任何事都要顺其自然,不要强求。

林家伟在摘下那副作品的刹那间,真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大包大揽,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去送礼。倘若陈部长的事儿能办成,倒也罢了,倘若退回钱留下了字,什么事儿也不给办,那就太不值得了。但是,现在无论成也罢败也罢,既然给陈部长承诺了,他也只能忍痛割爱。等以后上西安再请平凹先生写一副吧。他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心里才算平和了许多。

第二件宝是“帝王春”。“帝王春”是金都产的一种补肾壮阳的保健酒,采用宫廷秘方,配置鹿茸、牛鞭等物,在全省乃至西北都很有名气。在金都流传着这样一句笑话,说煮面条的时候要是在锅中倒一点“帝王春”,面条就一个个煮得直起来。市上的领导上省城办事儿或者是看望人,大都要带几瓶“帝王春”,一来这是特产,二来不起眼,所以,送的人好送,接受的人也好接受。林家伟曾听市上某局的局长说过,他曾给省上某厅的老领导带过几瓶,几个月后再次相见,省上的这位老领导润光焕发,精神矍铄。晚宴后,这位老领导伏到他的耳边说:“那玩意儿真管用,下次来的时候多带点。”他回到金都后,就派司机专程上去送了四件。没料几个月后他上省城去办事,听人说这位老领导刚刚办完了离婚手续,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下属又搞到了一起。

在上省城的路上,林家伟把这个故事给陈部长讲了一遍,陈部长笑着说:“我们只带了两件,所以,对他的家庭暂时构不成危险。”陈部长只有在心情非常好的时候才开这样的玩笑。林家伟又不失时机地搞笑说:“倘若他不给我们办事儿,下次去的时候给他带上四件,让他守不住晚节。”陈部长一听,笑得更开心了,说:“那玩意儿我看作用是有一点,但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大,那么神乎其神。”林家伟说:“现在是商业运作时代,没有一样产品在广告中不是夸大其词的。”林家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却想,陈部长肯定喝了不少“帝王春”,并且在于虹的身上做过反复的验证,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有一些作用,他也不可能执意给马副书记带上两件。林家伟从来没有喝过这玩意儿,他觉得这种*只有那些肾功能衰退的人才会视为珍品,他现在还没到这一步,所以,还用不着它。他打算回去之后才搞几瓶喝喝,看是不是真的管用。

他们准备的第三件宝是在省城现买的。那是一件非常豪华的女式貂皮短大衣。来之前,陈部长与林家伟为这一件宝很费了一番脑筋,他们觉得直接给马副书记送那么大额的存折太有点*裸了,让人家难以当面接受。如果买了字画,又怕体现不出它真正的价值而花了冤枉钱。想来想去,才想出这么一个妙招,给书记夫人送上一件像样的衣服,然后把存折装进衣服口袋中送给她。这样就避免了*裸的金钱交易而引起的尴尬和被动,双方都能接受,也不损伤马副书记的形象。

那件貂皮大衣是他们来到省城买的。他们接连跑了几家大商场才瞅准了这件衣服。这件衣服的价格八千多元,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它的档次来,他们觉得这样的衣服也只有有权有势的贵夫人才能配穿,平民百姓怕是可望而不可即。买了大衣,存折上只能存九万。陈部长说九万不好,干脆存八万八千元吧。八就是发,中国人讲究这个数。林家伟觉得陈部长的话在理。于是两人便到工商银行,以书记夫人的名义存了个八万八千元的存折。还余下三千多元,林家伟要交给陈部长,陈部长说你带着吧,这几天的吃喝拉撒你就负担起来算了。

就在这天晚上,他们带着这三样宝,来到了省委马副书记的家中。

在他们出发之前,陈部长给马副书记打了个电话,说来给他拜年。马副书记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说你来吧。

马副书记的家很宽敞,一进门,就是一个非常大的会客厅,会客厅的旁边有一个衣架。陈兆龙就把那件貂皮短大衣顺手挂在了衣架上,林家伟顺便把两件“帝王春”和那件平凹的墨宝放到了墙边。

马副书记仍是电视中常见的那种姿态,和他们一一握了握手说:“你们来就来吧,带上这么多东西干啥?”

陈兆龙说:“那是一点小特产,小特产。”

落座之后,马副书记说:“这位是谁,怎么称呼?”

陈兆龙说:“他叫林家伟,是金都日报社的总编。”

林家伟就朝马副书记笑了笑。

林家伟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笑得肯定也很傻。

这时,那个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姑娘沏好茶端了上来。姑娘很温顺,对人也很礼貌。轻轻地用了声“请用茶。”说完就退到了别的屋。林家伟一看就清楚,这姑娘肯定是他家的保姆。

马副书记的家里果然挂满了各种字画,有现代的,也有古时的。中堂的一副行草遒劲有力,飘逸洒脱,一看就知出自大家之手,落款处字儿太小,林家伟看不清楚,也不好够上去看。中堂两边是一副对联,写着“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字儿写得朴拙之极,也俊透之极。林家伟看得入神,不觉脱口而出:“听说马书记喜欢墨宝,果然名不虚传。”

陈兆龙趁机说:“我们给马书记带来了一幅字,不知马书记喜欢不喜欢?”说着便示意林家伟去拿条幅。

马副书记说:“劳你们费心了,你们带的是谁的字?”

林家伟说:“是贾平凹的字。”

马副书记说:“知道,是著名作家贾平凹。他的字很有特点的。”

林家伟说:“正是。他的字与他的文一样走俏。”说着便展开条幅,让马副书记赏阅。马副书记口中念道:“是命是运也,缓缓而行;为名为利乎,坐坐再走。好字,好字。话好,字也好。”

正说间,他的夫人从里屋出来了,夫人说:“看把你激动得,又发现了什么好字?”说着便向客人点了点头,算作打了个招呼。

马副书记向夫人介绍说:“这位是金都市宣传部部长陈兆龙,这位是金都日报社的小林。”他们二人分别向夫人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林家伟收起条幅,见书记夫人眼睛盯着貂皮大衣看,又马上转开了视线,心想,这短大衣书记夫人穿上肯定合适。

看得出来,马副书记的情绪很好,又向陈兆龙问起这幅字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兆龙说:“这是小林向贾平凹讨要的。我们小林也是个作家,出过几本书,跟贾平凹这些文人都混得比较熟。”

林家伟一听不觉脸红心跳起来,他与贾平凹仅仅一面之交,谈不上熟。陈部长这么介绍他,显然作了有意的抬高,心里不觉有些发虚,但碍于面子,他也只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说:“这是大前年我到西安出差顺便让他给写了一幅。要是马书记喜欢,我再请他写一幅。”马书记说:“不必不必,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珍惜了。”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经他这么一说,林家伟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陈兆龙趁机告辞说:“我们就不打搅了,请书记早点休息。”

马副书记也不挽留,就站起来握了握手,让小保姆送他们出了门。

他俩在马副书记家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压抑得受不了了。出得门来,冷风一吹,如释重负。

林家伟刚要挥手去叫车,陈部长挡住说:“别叫了,我们走走吧,这么早回到宾馆里也没事。”

他们为了不让司机知道他们的秘密,来的时候,特意叫了辆出租车。

林家伟知道陈部长心里很激动,让冷风吹一下很有必要,就陪他在马路上边走边聊了起来。陈兆龙说:“家伟,那个存折他总不至于给我们退回来吧?”

林家伟心里也没有底儿,但为了减轻陈部长的心理压力,只好说:“不会的。如果我们当面送给他,他有可能碍于他的地位不肯接受。但是,通过这种方式,避免了当面接受的尴尬,自然也就减除了他的心理障碍。”

陈兆龙说:“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有点担心。如果书记夫人是个细心人,她就会翻着衣服口袋看看,是不是有别的东西。倘若他是粗心人,把衣服随便放到衣柜中,或者就挂着,我们的付出真有点不明不白。再往坏处想一想,如果第二天他们上班去了,存折被小保姆翻出拿走了,我们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经陈部长这么一说,林家伟的心里也不由沉重了起来,因为这件事的本身有许多不可确定性,倘若某一点出了纰漏,那八万八千元钱就有打水漂的可能,那八万八千元打了水漂,陈部长的事儿就有可能会泡汤,陈部长的事儿泡了汤,自己以后的前途也会受影响,这就是哲学上所说的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事物是普遍联系的。林家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为难的说:“就是,这是一个问题。我们当时只考虑送的隐蔽,却没有想到太隐蔽了会让人家无法知道。”

陈兆龙说:“要不,给他们打一个电话,作个暗示,你看怎样?”

林家伟说:“这是个办法。不过,要打,也得到了明天打,至少给他们一点时间,然后好投石问路,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发现存折,再作暗示,我觉得这样更合适。”

陈兆龙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事已至此,也只好这么办了。”

林家伟想了想又说:“要不,明天早上我去侦察一番,如果那件大衣挪了地方,说明问题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严重,如果还在那里挂着,中午必须打电话暗示一下,否则,就有可能发生我们假设的结果。”

陈兆龙说:“这个设想倒很好,你怎么去侦察?书记的家也不是那么随便就可以进去的。”林家伟说:“在小保姆送我们的时候我留意观察了一下,站在门外就可以隔着防盗门的窗孔看到那件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明天,我就赶在他们上班之前到达他家的门口,隐到楼梯暗处,在他们开门的一刹那间,我可以看到他们,但他们未必能看到我。”

陈兆龙笑着说:“亏你能想得出来,这跟做特务有什么区别,如果被人家当场发现,可就出丑了。”

林家伟说:“你放心,他们在明处,我在暗处,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陈兆龙打趣地说:“为了事业的成功,你就权当做一次特务吧。”

林家伟说:“不经一番风霜苦,难得寒梅放清香。我感受一下做地下党员的滋味也有好处。”次日一早,林家伟打车来到省委家属楼大院。那时候天还黑咕隆咚的,家属楼上的灯光次第亮了起来,就像一个个堆积在一起的火柴盒一样方整。林家伟借着这些火柴盒里发出的光线,守候在了马副书记家的门口。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隐藏在了第四层楼层的台阶旁,这样,可以准确的看到第三层的马副书记家的门口,又能很巧妙的隐蔽自己。

当然,这样的时光是非常难熬的。虽是隆冬,寒冷倒成了其次,最主要的是心理上的紧张与煎熬。偶有楼上的人下来,林家伟就装着上楼的样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又赶快回到原位守候着。这样倒也罢了,最使他担心的是不要碰上多管闲事的人,把他当成小偷儿给抓起来了,要是那样,他可就惨了。就在那一刻,林家伟几乎有点顶不住了,四楼上的一家打开门的时候,他被灯光罩住了,他无法回避,要是真的回避了,他肯定会被他们误认是小偷儿,他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出一个住户的样子,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怎么把办公室的钥匙忘了,然后匆匆地上了五楼。等四楼这一家人下了楼,他听着没啥动静了,才像小偷儿一样又下来了。走到了四楼旁,他失去了再继续守候下去的勇气,他觉得无论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现在的和平年代,地下工作者不是好当的。正当他继续朝下走,准备撤退的时候,三楼的门“哗”地一下开了,他立刻朝后退了三个台阶。他的眼前突然一亮,他看到了书记夫人,不,确切的说是看到了那件貂皮短大衣。书记夫人穿着那件貂皮短大衣去上班。他的心里一下舒展了,耳边仿佛响起了《平原游击队》中那位老大爷的喊叫声——“平安无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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