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逝者已逝

夕阳总算是到来了，我们在李福城家简单的吃了点饭。

“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上次我们问村民大家都不知道你父亲的名字呢。”

“我父亲因为一些事情，改了名字。”李大虎极其含糊的回答到。

随后我不在追问，我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全盘托出。

夜深了。李福成又把我们叫到了他的卧室，继续讲起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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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那个部队的政委把我带到了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

他指着一片土地对我说，那是你爹。

我没回过神来。他又说，那是我的爹待得的地方。

我爹死了。没错。

我所有的期盼都已落空。

这些年所有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我对爹的坟墓说，爹，你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村子被日本人烧杀掠夺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母亲被烧的不成人形了，我还没来得及让你为乡亲们报仇。你怎么就死了呢。

等我把所有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之后。

我告诉那个政委，我要参军，虽然我当时才14岁。但是我发誓要亲手为我爹，我娘，为乡亲们报仇。

我疯狂的开始练习拿枪，射击，作战技巧，那时为了锻炼肺活量，我每天跑2公里。

仅仅两年的时间，我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

可是，我还在杀，因为杀多少人我填不满我心中的愤怒，杀多少人都换不回我的爹娘。

计划定在入冬之前。对方是日本第三纵队。他们在一个火车站附近设置了岗哨。

为了配合“大行动”计划。上级要求我们在黎明之前占领火车站，摧毁敌人的岗哨。

为此我们早在几天前就把所有的准备做好了。

天黑了，行动开始了。

我们先悄悄的潜入进去，杀掉了看门的几个日本兵。又干掉了几个处于至高视野的鬼子，随后一声哨响。我们的人马就疯狂的扑了出来。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然而当我们拿下火车站还不到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有一辆日本的列车开了过来。当时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守在原地准备打伏击战。

不过好在那辆车上武装人员不多，最后我们虽然损失惨重，可是还是拿下了火车站。

——————————————话说至此，李福城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老师，田村君在那个车上，而且更为戏剧性的是，是我亲手杀了他。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又是晚上，根本看得不算清楚。当我杀掉一个又一个日本人之后。我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福城君，是……你吗。”

我回头看时，发现田村君正仰躺在地上，手捂着流血的肚子。可是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中不停的流出。

当时，瞬间我就蒙了，我飞快的扑到他身边把他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原谅我。原谅我。呜呜”我边哭边说到。

“没……没……关系。只怪……只怪。我们……生……不逢……时”

说完，他倒了下去。

我仰天长啸。我真不是个人，我到底都干了什么。我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杀了自己的老师。我真是个畜生，真是猪狗不如。

田村君死的时候我胃里感到恶心，吐了好久好久，那是我第一次因为杀人而吐，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办法杀人了。我退出了部队，所有人都对我的行文感到诧异。不过管他呢。

“呼，这个心结，这么多年来总算说出来了。”

“是啊，有什么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的。”血说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李福城又苍老了许多。

我知道他的固执，年少时为了复仇出逃，到老也没有完成自己的夙愿，更为不巧的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即使他是个日本人），他要死在这里，这是他原本60多年前就该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走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活到了现在。

“谢谢你们听我这个老头抱怨了一大堆。”

“没事，我们很喜欢听呢。有空的话再讲给我们听好了。”血说到。

随后，我们出了卧室。

深夜下，血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星星点点。

“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

“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极其含糊不清的。”

“那等想好的时候在说吧”

“也是。”

从那夜过后，李福城的病情突然严重了起来，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他时常会讲过去发生的事情。他说人老了就爱回忆从前。

“小的时候，我喜欢吃烤红薯，可是我娘不是常常给我烤。有时候馋嘴了，就和至地，二狗，顺子他们去别人的田里偷红薯，然后自己找个地方烤，结果有一次不小心给别人的材堆弄起火了，那几个家伙转身就跑，害的最后我一个人被骂的狗血淋头。”

“我跟着田村君做医生那会，常常一起和他救人，可是救的中国人时极少数的，更多的是救日本人，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就是个汉奸，我救那些日本人干嘛，救好了又站起来打中国人，所以后来自己就使怀心眼，往那些给日本人的药里面缺斤少两，有时还故意放错一两味无关紧要的药材。后来被田村君知道了，狠狠了骂了我一顿，说什么要本着对于生命的敬畏，抛弃种族的偏见。可是要是我俩换一个角度，我保管他不能说的这么 大义凌然，田村君这人啊，就喜欢站在道德至高点去看别人。

“田村君不仅教会了我医术，还教会了我下围棋。无聊的时候常常就找我下棋，有一次下棋的时候，田村君问我说，欸福城君，你知道围棋之道是什么吗，我回答说，下棋不就是为了赢吗，不然下棋干嘛，田村君说，不尽然。虽然在下棋的过程中，肯定会有矛盾、纷争甚至是战乱，但是解决这些问题的目的不是为了争输赢，而是为了维护稳定和开辟发展一个更好的棋局，因为只有棋局双方都可以玩下去才有意义。所以围棋之道是一个字“和”，这就类似于你们中国人的“中庸之道” 。”

李福成的身体的确是越来越差了，最开始和我们提起往事的时候还能一下说完一个片段。

到了后面，讲一个片段都要歇好久。

可是他还是在讲，拼命的讲，他好像想把他的故事统统的讲给我们。

第5天黎明到来之前，李福城入眠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到底——他还是没有讲完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