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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他揉了揉干燥发涩的双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难得没有做噩梦，以往他总会梦到儿时的过往，本应是美好的梦却蒙上了各种难以置信的发展，变得可怖至极，以至于他每次醒来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正渐渐被噩梦模糊成其他模样。
他的身体疲惫至极，精神一直维持在紧张状态，理应睡得更久一些，或许是知道有事要办，很自觉的唤醒了自己。
这才一醒来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郝仁放下搭在沙发背上的脚，转头去瞧看窗外确认时间，心想着覆舟怎么还没回来。这一转头他就愣了，顿时就醒了大半，随后立刻坐了起来。
茶桌上摆满了饭菜，还腾着白雾，好似才刚刚端上来。
“怎么？官府把你们给剿到只剩三人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覆舟正在抿茶，“这是跑来我这避难吗？”
“不，是有其他事。”郝仁表情严肃。
覆舟抬起视线看了郝仁一会儿，放下茶杯，“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吧，从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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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推开面前的碗筷，把身旁的束口袋摆上桌面，先是取出了玛娜晶递给覆舟，那正是一切谜团的开端。
“法师们钟爱的东西。”覆舟接过玛娜晶瞥了一眼，随手放在了茶桌上盛满鸽子骨头的盘子中，“纯度放现在来说还算不错，这东西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在劫持狗官后检查了他的随身物品，发现他带着这颗玛娜晶。”郝仁说，“如果不是这颗玛娜晶，我们也不会来找您。”
坐在郝仁两侧的郑义和单良一同点了点头。
“说说你们想不明白的地方。”覆舟微微眯起眼。
“我们在劫持狗官时遇见了刘一方。”郑义说，“他的眸子是乌黑的，您说过，与魔鬼进行交易过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睛。您知道十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当然，刘一方死了，但你们见到了他，所以你们认为刘一方是回来寻仇的？”覆舟少有的皱起了眉头，但程度极为轻微，三个强盗都没有察觉出来。
“不是我们认为……”郝仁说。
“我们没有认出他，他已经和十年前的样貌相差甚远，但他认出了我，他知道我的父亲是郑勇。”郑义顿了顿，做了深呼吸平息心情，“他让我去见父亲最后一面……还亲口对我说‘我从深渊爬回来了’，这不就和他十年前临死前说的那些咒骂相呼应了吗？哪儿还用猜……”
覆舟抱起双手，用轻轻地点头示意他们说下去。
“起初我们还觉得狗官是打算前往高塔销赃，但那狗官是恒火教的人，又在沁香口逗留了很长时间，我立刻想到恒火教这些年与封咒寺的往来虽隐蔽，但我们也察觉到了，恒火教在为封咒寺运送各类晶石，所以我觉得这颗玛娜晶是要送去花沁镇，原本我还觉得这其实说得过去，毕竟封咒寺对晶石有需求并且需求越来越大这一点，我们已经见怪不怪，可我又没有验证的途径。但偏偏这时候刘一方回来了。”郑义说，“未免太巧了一些。”
“继续。”覆舟没急着提问。
“当晚我们接到了这封信。”郝仁说从身后摸出了一张纸条递给覆舟，“但我一直很怀疑是不是您给我们的。”
“因为我很唠叨。”覆舟很有自觉，面对面交流时他倒是话不多，反倒是书面交流时像个成天抱怨生活小事的老妇，屁大点事都能洋洋洒洒写上数千上万字。
纸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完全不像覆舟的风格。
“这确实不是我给你们的。”覆舟问，“你们照做了吗？”
这纸条上的文字就像是用活字印刷术印刷出来的，相当工整，和覆舟使用的方法相似，所以文字几乎一模一样，没有辨识字迹的可能，再加上会给郝仁这伙强盗送信的也只有覆舟，郝仁自然会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偏向前者。
“嗯。”郝仁点点头，其实他早该想到的，“照做了，并也因为这封信件萌生了确认狗官是否打算把玛娜晶转交给克洛法，送往花沁镇的想法，我们设了一个套，得知狗官确实打算这么做。”
“后来我们在白家屯找到了克洛法的玉佩。”郑义说，“毕竟时间有限，所以我们先做了这件事才来找您。”
“那么让我来猜猜，你们来找我，一是想知道信件是否由我发出，二是想问我花沁镇是不是要出大事，三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建议或帮助。”覆舟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
“嗯。”郝仁点头。
“信件不是我发出的，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覆舟把手里的纸条搓成一团扔进盘子里，“信件是夜神教的人发出的，这两个宗教的斗争不必多说了。大概是送信的鸽子受到了干扰，碰巧落在了你们手里。”
覆舟调动了权能，试图获得“夜神教是否也打算介入花沁镇”的答案，却没得到回复，不由得只能作罢。
覆舟继续说，“刘一方，确实是和魔鬼进行了交易。”
郑义听到这句话时猛地一怔，郝仁则是有些惊讶，“您这么肯定吗？”
“能够让死去七天的人复活的人，迄今为止我只认识三个，他们都不曾在十年前造访花沁镇，那么毫无疑问是魔鬼复生了刘一方。”覆舟说。
郝仁和郑义都慌了，他们一直不敢肯定，更多的是觉得刘一方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令他们担忧的是封咒寺突然对晶石的大量需求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大的行动，譬如大规模的献祭，但覆舟给出了肯定的说法，即便不用覆舟来说明，他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刘一方或许真的会兑现曾经的诺言——毁掉花沁镇。
郑义咬了咬唇，“老先生，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
“没有。”覆舟似乎知道郑义抱有什么样的幻想，“我和魔鬼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它们再熟悉不过了，它们虽然难以捉摸，但唯独最享受人类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一面，这一点是绝不会改变的，善意不可能招来魔鬼。”
郑义把才刚挺起的腰弯了下去，而且比先前更弯了，活像蒸笼里的虾。他刚刚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也许刘一方与魔鬼的交易并不是毁掉花沁镇。
毕竟那是刘一方的故乡，他的母亲葬在花沁镇，他爱的女人也在那里。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覆舟忽地说。
“什么？”三人都没听明白，覆舟这话就像是在说花沁镇注定会消失，又像是在怜悯刘一方成为今天这番模样。
“你们的强盗生涯已经到头了，这是最后的劫掠对象了。”覆舟说，“去把花沁镇的百姓们的心抢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