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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珠听到里面的应承声, 推门入内,却没在厅内看到人。四处瞅瞅, 随即听到从内间传来脚步声,秀珠赶紧端正站好, 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片刻等待却觉得时间过得很长,终于等到了白玉堂现身。

白玉堂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秀珠, 目光转即落在她手上端着的一盘羊排, 表情略有松动, 这才放下随身携带的刀, 伸手示意了下秀珠。

秀珠慌张地笑了笑,忙坐下来, 把羊排放到桌上。

白玉堂刚刚伸手示意的意思, 只是让秀珠放下羊排就可以走了,却没料到人却坐下了, 有些奇怪地看秀珠一眼,随即开口赶人:“帮我多谢你家公子。”

秀珠笑着应承, 赶忙介绍道:“这羊排我家公子炸了之后,又用特调的汤汁煨了一下,味道特别好,白少侠趁热尝尝。”

秀珠说完后等了会儿,见白玉堂没动,也没有说话, 但投过来的眼神让她有种全身被刀扎的感觉。即便对方长着一张俊脸,但此时此刻秀珠感觉自己怕得胆子要破掉。

秀珠立刻尴尬地起身,急忙和白玉堂行礼告辞,脸不自觉地烧红起来,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尴尬。

“辛苦你了。”白玉堂见秀珠终于要走,才算再次出声说了句道别的话。

秀珠慌张地点点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了一般,缩着脖子匆匆逃了。她关上门,转头下石阶的时候,差点跌倒,踉踉跄跄地跑了好远,挑了个没人地方,扶墙大口大口喘气。

秀珠稍稍镇定了片刻,抬首自扇了一嘴巴。骂自己是臭癞□□,竟然真有一瞬间抱着想吃天鹅肉的想法。

“那天鹅肉是你能吃得下的么,也不怕噎死!”

人好是好,若仙君般,但只可以瞻仰,绝对不能妄想。

秀珠转眼珠子想来想去,思量刚刚白玉堂的反应,怎么也不像刚刚自家郡主所言的那般。当初赵虎对她有意思,的确在一开始的时候以黏糊他家郡主做借口,可是每每见到她的时候,却还是态度热情,笑脸相迎,各种想法子献殷勤。但刚刚白玉堂对自己,冷得让她差点觉得坠千年寒冰窖里了,绝不可能是对自己有意思。

郡主这回可害惨了她,差点让她丟大人了。好在她还算机灵,才刚及时察言观色,没说过什么更尴尬的话,不然她真没法活了。

秀珠鼓起腮帮子,后悔懊恼了一阵儿,拍拍自己的脸,晃晃头,终于彻底冷静下来,这才回了厨房。

赵寒烟把剩余的羊排都做好后,她之前让苏越蓉煮的鸡也差不多好了,做成白斩鸡和口水鸡,再来一盘清蒸鲈鱼,又把之前用青豆、火腿、木耳蒸好好的米饭盛了出来。这时候晚饭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赵寒烟再把苏越蓉炒的四盘青菜端到木托盘内,就去打发春来和春去兄弟赶紧上菜。还剩下大半锅的无盐鸡汤,舀出来放进砂锅内,添了四四方方的白豆腐块、蒸熟的山药和枸杞,过火热一下,调点咸味,备了两碗可自放的葱花香菜,再让人送上去。

赵寒烟本来是打算把先做出去的一份羊排送给白玉堂品鉴,看看是否有可改进的地方,结果小饭桌的菜都上齐全了,才见秀珠姗姗归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人不在?那吃了没有?”赵寒烟担心那羊排不现吃的话,表皮肯定会被汤汁泡软了,不如刚做好的焦脆,十分影响口感。

秀珠委屈地抬眼,眼睛圆圆的,噘着嘴看着赵寒烟。

“怎么了?莫非白玉堂欺负你了?”

正好这会儿厨房没人,赵寒烟见秀珠这样,又脑补了一下白玉堂壁咚秀珠有爱画面。一时间她的八卦之魂又冒了出来,特别感兴趣地询问秀珠,让她赶紧和自己讲讲。

“怎么欺负的,好好说说。”

秀珠见自家郡主一脸笑意地问自己,知道她肯定想歪了,闹红了脸,气跺脚道:“公子可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我差点就丢大人了。根本不是公子所说的那样!”

“不是?”赵寒烟愣了下,想了想,“不应该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快把经过给我讲讲。”

秀珠捂住脸,“讲什么,话不过三句,尴尬得要死,这么丢人还是不要讲了。总归公子误会了,绝对是误会了。他看我那态度,只恨不得下一刻用他那又冷又快的刀捅死我!”

“你别看他这人瞧着冷,但内里却是个热的,若非‘心怀正义,除暴安良’,又岂会被包大人赏识。为你好的时候,未必用嘴说的。”赵寒烟赞美道。

秀珠诧异地分开手指,透过指缝看赵寒烟:“奴婢没看出来,不过公子怎么看得这么清呢?怎么偏偏满开封府的人都怕他,就公子觉得他不可怕呢?”

赵寒烟愣了下,不解反问秀珠:“是么?”

秀珠重重点头,很肯定地告诉赵寒烟就是如此

“幸亏我做饭好吃,他贪嘴,不然是不是我也和大家一样会怕他了。”赵寒烟哈哈笑了下,正好这会儿见苏越蓉从外头忙活完事,就喊她吃饭。

苏越蓉高兴应承,赶紧拿抹布去擦桌子。

苏越蓉心声:吃羊排喽,吃羊排……刚刚做的时候,我悄悄咽了好几次口水了,这下终于能吃到了。

赵寒烟笑着把最后一份小厨房吃的羊排放进锅里,让苏越蓉稍等片刻就好,又让秀珠去坛子里弄点酱萝卜来。

秀珠应承一声,刚刚到嘴边的提醒之言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不过她真有点担心,会不会是白玉堂已经发现她家郡主女子的身份了?但仔细想来,白玉堂从一开始待她家郡主就与众不同,确实好像是因为爱吃的缘故,才把她家郡主当成比较特别的兄弟。

秀珠本打算吃完饭后,就这事和自家郡主再说说。可当她起筷,把热腾腾表面挂着晶亮汤汁的羊排送进嘴里时,整个人都沉浸在脆软且嫩到不像话的羊肉香中,原来脑子里的想法统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直到最后把东西都吃完,高兴地洗了碗筷,秀珠都没想起来前事。

秋天河蟹肥,春来吃完晚饭出去乱逛,刚好看一老汉低价处理最后一笼河蟹,就买了回来。

赵寒烟看蟹子肥美,个个有黄,立刻有了主意。反正案子也没头绪,就再做一道点心。把蟹黄、蟹肉分出来,放锅里煸炒调味做成蟹粉,然后用猪油和面做成油酥,再用白糖、水和面做成水油皮,两种皮都捏出剂子,把水油皮放下,油酥在上,俩剂子叠在一起,擀皮,包上蟹粉后简单地搓成圆形就成了,样子跟蛋黄酥差不多,在表层刷上鸡蛋液,再点些芝麻就可上炉烘烤。

蟹粉酥进炉后,赵寒烟想起一事来,跟春来商量,看他有没有认识的木匠,帮忙用木头雕出些面食的模具,这样她以后不管是做点心还是面食,都能多些花样了。

“可怎么做?”春来不太懂地问。

“回头我画出来,跟你细讲。”赵寒烟说罢,看到白玉堂来了,笑着招呼他过来,问他晚饭吃的如何。

“青菜火候不够,不是你做的?”白玉堂问。

赵寒烟看眼还在厨房那头忙活的苏越蓉,做‘嘘’的动作,示意白玉堂小点声。

白玉堂立刻明白了,那菜肯是苏越蓉所做,立刻改口道:“她的话,能入口就不错了。”

“为何我做的叫‘能入口就不错了’?我厨艺很好,以前我爹可是天天夸我做的东西好吃!”

“所以是你爹。”白玉堂道。

苏越蓉忍了忍,实在忍不了了,摔了手里的抹布,掐腰,非常不忿地看着白玉堂。

“你再说一遍!”

“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没听明白?”白玉堂反问苏越蓉。

“你——”苏越蓉气得跺跺脚,几步冲到白玉堂跟前,“我要告诉我爹,你欺负我!”

“快去。”白玉堂赶她。

苏越蓉更气,气得叫了两声,她深吸气,安慰自己千万不要跟小心眼的白玉堂计较。

“他就是为了激将你回家,才故意说话气你,”苏越蓉自我安慰道,“所以你做的饭很好吃。”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在这是死是活跟我何干。你爹就是为你这个女儿哭死了,我也不会心疼一下。谁叫他没出息,教出你这么个混账来。”白玉堂之前一直半睁着眼看苏越蓉,这会儿听她自言自语,方正色看她,嘴里的话更毒。

“你——你——”如果人的怒火可以杀人的话,苏越蓉此时此刻的愤怒足够炸飞十个白玉堂了。

苏越蓉气呼呼地抓住赵寒烟的胳膊,眼睛里可怜巴巴地挤出一汪泪水。

“赵大哥,他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

“松手,别不知廉耻!”白玉堂盯着苏越蓉紧抓着赵寒烟胳膊的手,呵斥她道。

苏越蓉瞪他:“就不!气死你!”

赵寒烟本来不觉得苏越蓉抓自己有什么,但听到白玉堂那句提醒,强烈意识到自己是男子,忙退了几步闪躲,客气地躲开苏越蓉的拉扯。

“白兄弟这话说得对,咱们男女有别,还是稍微注意下为好。”赵寒烟怕苏越蓉听了难过,所以用非常轻柔地语调讲。

苏越蓉撅嘴,“怕什么,大不了以后我就跟着你过!”

赵寒烟惊讶地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正洗碗的绣珠跑了过来。

苏越蓉发现秀珠瞪自己,嘿嘿笑了笑,“我后来的,不会抢你的位置,便是我年纪大,以后我也可以叫敬你为秀珠姐姐。”

赵寒烟听完这话,更加石化在了原地。

秀珠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总不能告诉苏越蓉她家公子是女子,但是另一个误会她立刻纠正过来。

“我和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我们不是……总之清清白白,没证据你别胡乱诬陷!”秀珠生气道。

“抱歉,我看你刚刚那么看我,就误会了。如此更好!”苏越蓉高兴地看着赵寒烟,“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喜欢赵大哥了。”

“叫什么赵大哥,你年纪不是比我家公子大么?”秀珠不解。

“是啊,不过还是叫大哥比较亲切,我总不能小弟小弟叫着,听着就真跟亲姐弟似得。”苏越蓉弯起眉眼,笑嘻嘻地对赵寒烟道,“反正在这的都不是外人,我就跟赵大哥说实话吧,其实从我当初第一面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了了。我是个憋不住心事的人,憋了这么多天,好难受,这下总算一吐为快了。

反正我看赵大哥也不讨厌我,平常对我还很照顾,想来赵大哥该是不会嫌弃我。做大做小我无所谓,有没有名分也无所谓,以后只要能跟着赵大哥我就心甘情愿。”

“你疯了!”白玉堂眼中盛满怒意。苏越蓉随便的性格,从她生孩子的事就能看出来,白玉堂本以为她吃了教训会长记性,却没想到她还真如自己所言混账彻底了,竟能说出做大做小有没有名分都行的话来。岂能如此轻贱自己。

厨房外传来春来春去兄弟的说话声,白玉堂抓着手里的刀,走到门口,喝令他二人回房,此刻不许进厨房。

春来和春去吓了一跳,又见白玉堂面色阴沉,好像真有天塌下来的事儿一般,俩人互看一眼,乖乖点头,就飞快地退下。但离开之后,二人又不放心,转路悄悄从厨房后头入内,不为别的,就怕出什么意外,他们可奉圣上之命要保护小厨。别的事他们不关心,只保小厨子的安全。

苏越蓉说完话,半天没等到赵寒烟的回应,就问赵寒烟到底怎么想,到底愿不愿意。

赵寒烟沉静片刻后,语气慎重道:“等你哪天真喜欢我,不是因为我对你些许的好,就觉得我可以依靠终身的时候,再跟我讲这句话。”

“真喜欢?我现在就是真喜欢啊。”苏越蓉不服。

“真喜欢的话,你刚才那些话就不会那般轻易的出口,更不会在说完之后,半点不脸红,不忐忑。催我回应的时候,也不会像是去酒楼吃饭客人一般,催促店小二怎么还没上下一道菜。”赵寒烟解释道。

“我——”苏越蓉想自己刚说的那些心声确实很痛快,这会儿说完话了也就是想知道个答案,似乎也并没有患得患失什么,只是觉得对方要是答应自己了,自己后半辈子就有个好人可以依靠了。

“我这不是喜欢么,我愿意和你过后半辈子。”苏越蓉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一遍。

“真正的喜欢,会有四种情绪。第一好奇、急迫,有关于他的一切你会非常好奇,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关于他的一切。试问你了解我多少,你和我相处的这段日子,你甚至都没有问过我出身如何,家中还有什么人。

第二占有,你会很想完全拥有对方,绝对不想把他分享给别人,简单来说就是对你忠诚。而你刚刚却随便说出何意和秀珠分享我,不在乎大小名分胡闹的话来。第三是……咳咳,后面不用说了前两点你都不符合,后面更不可能了。”赵寒烟思虑不够周到,第三点有关于那方面的事实在不适合当众讲了。

话说半截,最戳人的好奇心。

虽然苏越蓉现在很清晰地明白了自己似乎确实不符合赵寒烟所言的前两点,可是还很想知道后两点,急忙地要问,却没想到一向不爱管闲事说闲话的白玉堂竟先她开口。

“后两点是什么?”白玉堂盯着赵寒烟。

“啊——蟹粉酥好了!闻闻,真香啊,就怪你这小丫头,胡乱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刚才酒喝多了脑子糊涂?害我的蟹粉酥差点糊了。”赵寒烟边说边从烤炉里取出蟹粉酥。

“啊,对,我刚才是有点酒喝多了,我这人一喝醉酒就爱说胡话。”苏越蓉反应过来,赶紧扶额道,“头疼头晕,我先回去歇着了。”

苏越蓉强制自己咽了咽口水,忍下吃蟹粉酥的欲望,匆匆跑了出去,临出门前,和白玉堂擦肩而过的时候,特意给她使了个眼神,意思后续的麻烦恳请他帮忙处理。

白玉堂回瞪她一眼,自然是非常嫌弃她给自己添麻烦。

等苏越蓉离开的脚步声消失后,秀珠才后怕地松口气,拍拍胸口。因白玉堂还在,她不好多讲,就默默地帮自家郡主把第二炉蟹粉酥放入烤炉,顺便添了点火。

“这件事烦劳二位保密,她没长脑子,见谅。”白玉堂不情愿地开口,但苏越蓉到底是他好友的女儿,他无法做到完全放任不管。

“好多人喝完酒了就说胡话,当不得真。既是玩笑话,更没必要外传。”赵寒烟叹这件事他已经快要忘了。

白玉堂多谢地看一眼赵寒烟。

赵寒烟把装好蟹粉酥的盘子端到白玉堂面前,让他尝尝。

白玉堂拿起一块,犹豫看了眼赵寒烟,才缓缓地把蟹粉酥送进口中。酥脆声很悦耳,听起来这点心做得不差。但白玉堂吃得很安静,眼睛看着别处,没夸蟹粉酥好吃,也没说难吃,半点心声听不到。

赵寒烟等了半天,看他一口一口快吃完了半盘子,结果自己半点赞美之音都听不到,有点忍不住了。

“不好吃么?”

“很好吃。”白玉堂回了神,意识到什么,对赵寒烟歉意地笑了下。

赵寒烟还是没听到心声,非常好奇地问白玉堂:“你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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