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行行写入相思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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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这才多久没见。若是这样子叫婆婆瞧见了,回头有的苦头吃了!”幽兰回眸一笑,丝毫不见紧张,“寒山寺最有天资的弟子,还是我的小师妹,就这群厉鬼也能叫你害怕?”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扶桑定然以为她是在挑衅自己,但对方是幽兰,反倒有些调侃的意味。她对幽兰一笑,“你若是再不来,恐怕今日我确实得交待这里了。”

幽兰收起笑容,就在原地施法,她并不比扶桑差许多。婆婆也曾说幽兰不过是心性未定,可灵力却也是不差的。充沛的灵力在幽兰掌心慢慢凝聚,与此同时幽兰祭出自己的法器,青灰色的伞被高高抛起,一瞬间天空中电闪雷鸣。

“收魂伞。”饕餮识货,用手肘顶了一下扶桑,“她实力不在你之下啊!”

扶桑点点头,“算起来她是我师姐,比我早入门。若不是我的出现,只怕寒山寺的下一任寺主就是她了。”这个念头一起便在扶桑心里扎了根,倘若婆婆真的能任命幽兰为下一任的寺主,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能安心离开了?

“话是没错。”没有了生命威胁饕餮显然就很轻松,他放下果儿靠在一边抱着双臂看幽兰施法。不太肯定的道:“法力是同你不分伯仲,不过心境却是没有你好。”

扶桑猛地一回头,饕餮少有的目光认真,“我活的比你久。用凡尘的话来说,小爷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你这位朋友怕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不信你自己看,虽是同为阴阳师,她下手可要比你不讲情面的多。”

扶桑收回了目光,静静的瞧着幽兰。她每一招都很凌厉,布下阵之后引着厉鬼步入,然后收魂伞威力迅猛,那些厉鬼正在减少。

从小到大她们一起练习法术,每每总是扶桑挨骂次数最多。并不是她不如幽兰,而是每一次幽兰都会毫不留情的斩杀,唯有她总不会下死手。

婆婆偶尔会给她们一些生前作恶多端的厉鬼练手,幽兰每次能又快又准的叫这些厉鬼灰飞烟灭。可是她每次都要花大把的时间去制服它们,然后再花费灵力和精力为它们超度。

幽兰每一次都不以为然,都说她这是在浪费时间,可是扶桑心里总是于心不忍,谁生来就是坏的呢?即便成为厉鬼,也总有不得已的苦衷。

婆婆时常说扶桑同幽兰之间纵然她的天赋占了先机,可是幽兰的果决却足以弥补。

“你不会下手这么狠,可你这位朋友却是每一招都不留情。”转眼间厉鬼已经被灭去大半,饕餮摇着头道:“我看人的目光还是很准的。扶桑,早晚有一天她会成为你最大的对手。”

扶桑没有说话,幽兰有时候的确比较强势,她相信幽兰的心意并不是坏的。她已然决心放弃寺主一职,幽兰便是最好的人选,她们是好姐妹怎么还会反目成仇?

解决完所有厉鬼之后幽兰轻松返回,本来脸上还有胜利后的笑容,可是在看清扶桑的脸色后她的笑容全部不见。幽兰拽起扶桑的手腕,把脉之后道:“你中了蛊!”

扶桑点点头,“是我大意,着了道。不过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你现在根本不能妄动灵力,别说施法了,再这样下去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幽兰铁着一张脸把扶桑抓起来,“我必须要尽快带你回寒山寺,现在只有婆婆能治好你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马上上路是不可能了。由于果儿还没醒,幽兰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自己之前落脚的一个山洞。幽兰解释道:“扶桑,有句话我要告诉你。婆婆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这一次也是她算出你有一难,所以特地派我出来找你。婆婆是真的心疼你,我看得出只要你回去肯认错,她不会舍得罚你的。”

扶桑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她如何会不知道?婆婆养她育她,教会她这么多东西,即便也曾严厉,可也是打心眼里疼爱她的。

只是这一次,她注定要让婆婆失望了。

“我不劝你了,你从就是这样。看着什么话也不说,可是心里最有主意,小的时候婆婆罚你,旁的师兄姐妹哭一哭认个错也就过去了。唯有你,低着头咬着唇就是不肯说一句我错了。面上是认错了,可心里就是不服软。”幽兰叹了口气,掏了药给她,“现将身上的伤治好吧!等回去再说!”

饕餮和果儿都在洞里睡着了,幽兰也进去了。扶桑却抱着双臂坐在洞口,面前的火堆燃烧的旺,树枝噼里啪啦的作响,周遭万籁俱静,她忽然很害怕。

她比谁都清楚,婆婆不会原谅她的。而她也绝不可能退步,这一次回到寒山寺,注定是很艰难的。她从脖子里拽出那枚玉佩,静静地握在手心中。这是难得一见的暖玉,手心里还有那种温度,她忽然很想念宋澈。

“阿澈,我总要为你试一次的。”她连生死都可以不管,就算这一次回去之后会被婆婆责罚她还是要努力一次。跟宋澈比起来,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是值得一闯的。

有了幽兰同行后,回程就变得轻松许多。十多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寒山寺,早有小师妹等在山脚,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师伯说了请两位贵客先去客房。”

饕餮同果儿互相看看,最后再一起看看扶桑,然后不甘不愿的跟着走了。幽兰拍了拍扶桑的肩膀,“该来总要来。”

扶桑点着头,一脚踏上上山的路。她并不是怕责罚,本来就是她对不起婆婆,受罚也是应该的。可是她更怕婆婆难过,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婆婆。

看似冷漠,其实心里却也总有温柔。小的时候她无意中得知其实婆婆在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情殇。婆婆也曾敢爱敢恨过,也曾昂着头为自己努力过,可大约还是没能如愿。

所以终其一生都过得不快乐。后来婆婆绝情断爱,也不许寺中的弟子妄动尘心,说来说去也是只怕大家在同她一样伤心绝望。

从没有过爱过和爱过之后失去,后者明显更叫人生不如死。

她头一次觉得山上的路是这样长。晚上看去,山顶矗立于云端,仿佛遥远的永远不可触及。扶桑专注于脚下的路,忽然很希望快些走到,长痛不如短痛,她想早点见到婆婆。

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这一段路永远都不要走完。她不忍心看到婆婆失望的眼神,可该来的终归要来。等她踏上最后一阶石阶后站在寒山寺的大门口后,她就知道有些事情从这一刻开始要彻底改变了。

下山之前她想过要早些历劫归来,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已经全部改变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欲无求的扶桑了,她动了凡心,有了所爱之人,足够勇敢却也足够懦弱。

寺中还是一样的鸟语花香,来来往往许多的小师弟妹们,见了她都弯腰恭敬问好:“大师姐归来了!”

她点点头,渐渐地遇见的人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窄。婆婆住在寂心峰上,她同幽兰又爬了一段山路,到了望心斋后两人一起跪在门口,“婆婆,我们回来了。”

片刻后竹楼中传来威严的声音,“幽兰你进来,扶桑跪着不许起来。”

幽兰站起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扶桑摇摇头示意她快进去。幽兰匆忙进了竹楼,留下她一个人跪着。一别许久这寂心峰还是一样的景色凋零。她小的时候很是不解,为何别的几座山上都风景如画,唯有她们寂心峰却是飘零凄惨。

“我最不喜欢花,也最不喜欢看见太多的颜色。”婆婆当时是这样回答她的,后来她再也没问过。这些年里婆婆永远都只穿灰色或是白色的衣衫,连带着她也总是一身白衣。

可是一个人的心若是野了,即便穿着白色也不能回归最开始了。

幽兰在里面待了有会儿才出来。她面色严肃同扶桑摇了摇头,然后无声的张了张嘴,最后慢吞吞的便回头便走路,终于离开了。

婆婆不叫起,她就要跪着。这一跪就是一夜,她昏昏沉沉的,膝盖由最开始的疼变得没有知觉。第二天她浑身都沾满了露水,竹楼的门才终于从里面被推开。

“为了一个男人,当真值得?”扶桑抬起头,婆婆一身灰色素衣,慢慢跨出来。婆婆的面容没有变过,看上去还是很年轻,若不是眼底太过犀利,瞧着也不过一个妙龄少妇的模样。

没人知道婆婆究竟多少岁了,只是从扶桑记事起婆婆的样貌就再也没有变过。婆婆于她,不仅仅是师傅那么简单,更是她唯一的亲人。

“婆婆。”

“你还知道回来。我且问你,下山之前你答应过什么?”婆婆走到她面前,仍旧不许她起来。扶桑挺直了背脊,婆婆瞬间就发了怒,“说!”

她艰难的开口,“不得动心,不能动情。”

话音才落下,便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往边上一摊,半边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红色的五指印,扶桑听见婆婆震怒的声音,“跪好!”她一声不吭,爬起来老老实实的继续挺直了身板跪好。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我告诫过你,你入凡尘是为了历练,你倒好居然动了尘心。与人私定终身,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扶桑不敢。”她鼓足勇气抬起目光同婆婆相对,那一巴掌婆婆用足了力,她的脸已经肿起来了。她道:“可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爱的人。婆婆,请您成全我和他。”

“放肆!”婆婆又挥过来一掌,这一掌比上一巴掌还要用力。扶桑的嘴角马上就溢出血来,婆婆瞪着眼掐死她的心都有,“下贱!你身为下一任寺主不思进取,自己去后山禁闭,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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