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君子如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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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澈的掌心里好像还遗留着那种温度。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扶桑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后头有人喊他,“子恒,你看什么呢?”

“无事。”他转过身。宋家同国公府还算有些渊源,如此他才会来贺寿。只是魏家的嫡女一向刁蛮,他生平磊落,自是看不得有人欺凌弱小。

魏大小姐往日里最是害怕这个表哥,此时又是她理亏在先,少不得要低头让步,“澈哥哥。”

“阿元。”他们几个孩子打小就是认识的,他也不愿意太过严厉了,“女儿家的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你这般做,若是今日不是我同你阿兄而是叫旁人看去了,往后你怎么立足?”

寻常女子泼辣不觉得什么。可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若是刁蛮霸道,传出去可是叫人诟病的。

魏斌看不得自己妹子这样委屈的模样,少不得要过来解围,“不过是女儿家的玩闹。再说了以她的身份,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大小姐,难不成还要让着一个青楼女子吗?”

宋澈皱起眉头,一张俊脸寒若冰霜。魏家姑娘装着胆子回嘴,“澈哥哥,本就是那个贱蹄子不知廉耻,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做出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我不过是教训她几句!”

“混说什么东西,那些个老刁奴便是这样教你的?”眼瞅着自家妹子越说越不成器,魏斌也夸了脸,“还不快回去!回头我定告了母亲,将你身边的奴才都换了!”

魏大小姐急忙带着丫鬟转身跑了。留下宋澈站着,他没说话,魏斌只能先道:“你必然也觉着那姑娘姿色无双吧?模样虽是好,可是纳妾的资格都没有。”

宋澈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魏斌对这个兄长很是有些怵,只得唯唯诺诺道:“那是惜秋阁的头牌扶桑姑娘,你才从塞外回来恐是不清楚。整个晋安城都知道,有女扶桑,倾国倾城,一舞只因天上有。”

良久后宋澈才率先迈开步子,“走吧,给长辈拜寿自然没有晚到的道理。”

到底是打过仗带过兵的人,魏斌都不敢同他对视。此时得了他的话就像得了特赦令,急急忙忙就要走。宋澈走了几步后又停下,“到底是个姑娘家,出身她自己也做不了主,我们生来尊贵却不是我们自个挣来的,没那个资格将人踩在脚底下。”

车轱辘碾过一块又一块的青石板,扶桑坐在里头只觉得颠簸的厉害。烟淼几次都要出去喊马夫都被扶桑阻止了,“这路本就这样,师傅已然尽力了,又何苦一再为难人家?”

“您就是良心太好了!”烟淼白眼一翻,“若是先前不是奴婢,这会子您可就狼狈的很了。”

扶桑手一顿,脑海里浮现出那男子的眼眸。她见过无数的男子,她在那些人眼里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情愫。久而久之她便以为所有男人的眼神都是浑浊浪荡的,可是今天这个不一样。

那是一双很干净淡漠的眼眸。即便是扶着自己的时候她也没有从那男子眼里看到半点轻浮,扶桑紧了紧的手,蓦然想起出门前案几上的那副卦。

阴阳师的直觉,这么多年她从未出过错。她有预感,她命中的劫难就要来临。

“姑娘,您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烟淼喊了她几次扶桑才有反应,烟淼没好气的摇头,“咱们到了!”

帘子一角掀开,赫然就是惜秋阁三个大字。扶桑稳了稳心神,慢慢下来。此时华灯初上,正是这种烟花之地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扶桑一进去,原本热闹的大厅就全部安静下来。那些原先还在同别的花娘调笑的男子此刻都把目光对准了她,扶桑踏上楼梯,她厌恶极了这种目光。

平日里还能忍受,可是这会满脑子就只有之前的那一双眼眸。她冷冰冰一张脸丝毫没有叫底下的男子失落,反而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扶桑姑娘不如今日舞一曲吧!”

妈妈赶上来,挥着手,“咱们扶桑可不是轻易就能出手的,若是想看扶桑的舞,没有一掷千金的本事可是莫要想的。”

扶桑环顾了一眼底下,纤长的指骨捏的发白。妈妈全然未知,凑上来,“你若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派人去接你了,这几日都不太平呢!”

“妈妈这话可怎么说?”扶桑松开手。

妈妈望了望四周,便把头凑过来轻声道:“米铺的陈老板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东湖的岸边了。”

烟淼皱皱眉,“已经是第七个了。”

看来,那妖孽还是动手了。扶桑面色凝重,同烟淼对视一眼。

“他们都说是那湖里的冤鬼在索命呢!”妈妈紧张兮兮,“所以扶桑啊,回头晚上咱们还是别处去的好!”

“妈妈多虑了,扶桑一个弱女子自然不会去参和那些事。”她一转头,对着烟淼道:“我有些累了,你去备水,我要沐浴。”

耳房里头热气氤氲,扶桑躺在宽大的木桶里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烟淼提着一桶水进来,“姑娘,你心里头又在想什么?”

扶桑没睁眼,头枕在木桶边缘,“的确是不能再姑息了。”

“如今已经是死了七个人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还要有多少人丧命。她心中怨恨就这样的深?”

扶桑抓一把花瓣洒在水里,冷冷一笑,“我倒是很想知晓。什么样的情爱可以叫一个人癫狂至此?”她是不懂何为爱。可就算不懂也不能不认同,难道那些凡人的性命都是假的?

“烟淼,三日之后我要去东湖。”

烟淼又给她加了一点水,闻言便是知道扶桑已经下了决定。她别的不担心,“只是那位的身份……”

扶桑狠狠将盖在脸上的巾子往水面一砸,溅起无数水花来。她掌面往下拍起更大的水花,然后掌风一扫。借着那些水珠凭空画出一道符。

烟淼将边上烛台里的一点烛火挑出来往那水符里一丢,火光增大,忽然出现了一个虚无的影子。扶桑发号施令,“去,守着那人。”

只听得一声虎啸,水符一下子蒸发,那道巨大的影子也不见了。扶桑重新枕回木桶边缘处,“任她是谁,她既然视人命如草芥,便由不得她了!”

三日之后,东湖一片平静。扶桑坐在一艘画舫上,四周都绑着帷幔,只是风时不时的吹来,偶尔掀起帷幔。时隐时现的,倒是凭添几分意味。扶桑端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一张焦尾琴,她拨动琴弦。

“姑娘。”烟淼捧着香炉走进来,那描金镂空香炉里头不断往上升腾起阵阵白烟。只是那香味格外奇异,烟淼将香炉搁在琴边,“万事俱备。”

香炉里头燃着的是彼岸花制成的香,这种花开在黄泉河畔,是地狱之花。传说中,这种花出现的地方,百鬼齐现。

“姑娘,这样做,那些河中的冤魂可就要灰飞烟灭了,是不是太残忍了?”

扶桑继续弹琴,随意道:“河中冤魂本就再难投胎,隐匿河中也是不断寻找替死鬼。我没有刻意收了他们已是恩赐。”

她一向都是个冷清冷意的人,烟淼跟了她这么多年也是知晓的,再不提什么了。扶桑除了舞技超群,旁人不知道她弹出的来的琴声也是美妙非凡。即便这样寂凉的夜里,这样凄惨的琴声听起来要格外有种意味。

一曲闭,扶桑收回手看了一眼外头,“烟淼,你将灯笼拿出来挂在檐下。”

烟淼点头,将灯笼拿出来掀开帷幔出去了。隔着一层帷幔,扶桑清楚看见在灯笼挂上去的那一刻里头的幽蓝烛光瞬间窜起来,她嘴角噙着浅笑,“今日你可是有福了。”河中冤魂无数,对这灯笼而言可是一件好事。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画舫底部微微抖动。扶桑也不着急,随手画了一张符点燃,那纸符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灰烬,洋洋洒洒的落到精致的地毯上,随后画舫又归于一片平静。

烟淼掀开帷幔,探出半个头,“姑娘,来了。”

透过那一角扶桑瞧见离他们不远处也有一艘华美的画舫缓缓驶来,只是那艘画舫要比她们的大上不少。两边各挂着一串红灯笼,湖中有雾气,有了这红灯笼便能叫人清楚。

只可惜了,夜里挂上红灯笼除了能引来人,还有可能引来其他东西。扶桑站起来走出去,她低头望了一眼黑黝黝的湖面,看似平静,可谁又知道底下是什么光景。

“撞上去。”

两艘画舫虽然方向相对,可离得并不是很近,若是一旦逼近完全有时间可以避开。可是任是那艘大的怎么掌舵都无法避免,最后还是同扶桑这艘小画舫撞个正着。

画舫上的人都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波动,连案几上的酒樽也摔到地上粉碎干净。船夫即刻进来,“公子,咱们撞上另一艘画舫了。”

里头本来坐着好些人,其中一个不快,“怎么回事?哪个胆子这样大!”

船夫正要说话,身后便传来一个婉转好听的女声,“是扶桑的不是,惊扰了公子雅兴。”这下随着声音出现后,她缓缓自船夫后头走出来。

素手掀开帷幔,那白皙的手腕最先映入眼帘,众人瞧着那只手只觉得心神荡漾。随后整张脸露出来,尤其那双眼睛,似说还休,不是晋安城赫赫有名的扶桑还能是谁?

宋澈原先只在边上一个人喝酒,他是被四弟强行拖来的。只是这样纸醉金迷的聚会他并不喜,他更喜欢塞北大漠的孤烟长直,正独自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便看见扶桑的身影。

他浑身一震,端着酒樽的手迟迟没有放下。他想起前几日魏斌说的那翻话,她原是晋安城最负盛名的雅妓,倾城扶桑。

“原是扶桑姑娘!”今日做东的是丞相家的二公子,为人平日里就是附庸风雅。对扶桑也是倾慕已久,只是苦于从没有机会,今次一见自然大献殷勤,“哪里的话!是我的不是,若是伤了扶桑姑娘,还请多见谅。”

在座的都是城中家世显厚的公子哥,有些身边还带着女眷,扶桑一下子就明白了。想比是这些公子哥来了情意,在这画舫上小酌。她浅笑,眼波流转,扫到最角落里的那个人。

三日之前的那个怀抱还历历在目,她鼻息里总有那种清淡的气味,很好闻,扶桑心颤了颤,丞相家的苏决已经请她入座了,“不知扶桑姑娘要到,有失远迎,实在惭愧。”苏决立即喊人重新加了一副碗筷,“不知扶桑姑娘可否赏脸。”

”理应我做东才是,冲撞了各位公子,是扶桑的过错。“她提起裙摆,优雅的坐下。目光又扫到苏决身后的那个姑娘,一般这种聚会,请来的姑娘多半都是一些风尘女子,有貌有才,也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

只是这人竟然会是姮娥,扶桑想,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姮娥今日盛装打扮,尤其是额头那个眉心坠在灯下越发显得模样甜美。只是姮娥的眼神莫名闪着些许邪气。扶桑望向她的时候,明显发现她的身躯变得很僵硬,扶桑也不在意只当没有瞧见,随口夸赞了一句,“原先还在想着要不要邀姐姐一起来游湖,哪里晓得姐姐早早就与人有了约,咱们在这相见也是缘分。你说是不是,姮娥姐姐?”

“能在这儿遇上妹妹,我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姮娥轻巧的笑,举起酒樽,“苏公子同我是旧识,便请我来游湖,早知如此我一早就喊上妹妹了。”

扶桑也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姐姐客气了。”她如今可以肯定了,姮娥只怕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苏决为她引见了在座的各位,一共十来个人,一一问候过后终于到了宋澈。苏决正要开口,宋澈却阁下酒樽,自己道:“在下宋澈。”

扶桑点头,含笑算是应允。苏决却是不肯放过,“子恒想必你还不清楚。这位是晋安第一美人,扶桑姑娘。也是,你才从塞北那样的清苦之地回来,自然是不晓得的。”说说罢又转头对扶桑道:“这位可是镇南王第三子,瞧着同我们一般大,可是确实年轻有为,已经在塞北打了胜仗回来的英武将军。”

塞北一直是晋朝的一块心病,常年战火不断,还是去年打了一场胜仗叫那些赫族人都投降了。扶桑虽说远在天子脚下,可也不是一无所知,比起这些只会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宋澈委实是个人物。

“宋将军,久仰大名。”扶桑主动挽起酒樽朝他一举,“那一仗十分漂亮,扶桑虽未亲眼所见,但街道小巷口口相传,宋将军用兵如神有乃父之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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