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尘缘从来都如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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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她不喜欢寒山寺的生活,她觉得太枯燥,可是婆婆说作为寒山寺的下一任寺主最先学会的就是习惯孤寂。后来她有了第一个朋友,是一个不能投胎的野鬼,他们曾经玩的很开心,可是后来婆婆知道了就当着她的面用人皮灯笼收了那只野鬼。

从那时候开始扶桑就知道其实世上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她是不是开心,于是她收起所有情绪,终日里不苟言笑,活成婆婆希望的那个样子。

她一直以为就算自己有一天死了,也是无所谓的。可是现在她听见这个男子一直在她耳畔呼唤,那声音听得她都烦了,扶桑费力的掀开眼皮。眼前的身影先是模糊的,后来一点点清晰。

竟然是宋澈。她动动嘴,喊了一声,“宋澈……”

“扶桑姑娘,不要睡,我送你去医馆。”宋澈跑的飞快,低头的时候看见扶桑苍白的嘴唇,心里不可抑制的发酸。

索性医馆离的不远,只是这么大清早还没开门。宋澈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脚踹开门,刚刚起来的药童一边打哈欠一边要把人往外赶,“干什么呢!还没开门呢!”

“救人要紧,实在对不住了。”宋澈绕过她直接把人放到里头的塌上。他反过身,紧抓着药童的领子,“大夫呢!叫他过来!”

大约是他的气势实在摄人。药童也不敢再出言赶他们走了,急忙转身去找师傅出来。很快大夫就拖着鞋子匆忙赶来,宋澈急忙迎上去,“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只是她等不了了。”

救命如救火。大夫原先还是一肚子气,这会看了一眼塌上气若游丝的扶桑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坐下来把脉,然后又叫宋澈帮忙把她翻过来。

宋澈这时候才发现,扶桑后背有三道爪印,衣裳已经破了,伤口却是隐隐发黑。宋澈搂着她,不自觉脱口而出,“中毒了?”

“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抓伤了。”到底是男女有别,大夫也不敢掀开扶桑的衣服看。

正踌躇间,烟淼喘着气跑进来。她奔到扶桑身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自家姑娘是被水鬼所伤自然不是这些寻常大夫可以医治的。只是宋澈抱着扶桑的手很紧,一旦都不肯让烟淼动,“扶桑姑娘为什么会受伤?”

烟淼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倒是大夫看了有心替她解围,“我先开一副清热解毒的药,让这姑娘喝下去。然后再开些草药给她敷在伤口上。”

“不行!”烟淼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要带姑娘回去。”

“不行!”宋澈果断拒绝,“你不想让她活了吗?”他甚少会这么严厉的对一个姑娘,只是如今扶桑的状况实在不好,他容不得她再有半分闪失。

烟淼急的都要哭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水鬼造成的伤要怎么医治,但是她就是不放心这些普通大夫。

宋澈轻轻将扶桑放平,轻轻为她捻好被角,目光温柔而不自知。他站起来,“烟淼姑娘,还请你暂时照料一下她,我随后就来。”

大夫早已等在院子里了,药童得了吩咐后就下去了,这下就剩下宋澈和他了。宋澈不是傻子,大夫之前的表情明明就是欲言又止,“若是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

他都做好了准备,他以为扶桑的伤很重,可是大夫却皱着眉头道:“里头那位姑娘身上的伤怕是来的蹊跷。若我没看错,那爪子怕是鬼爪。”

宋澈起先没听懂,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都火了,“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才是道理。你若是治不了趁早说,说出这些话是推卸责任?”

大夫也不恼,叹了口气示意宋澈跟他往外走一些,“老夫并不是推卸责任。我这样说是有缘由的,城外的鬼滩你可知道,凡是靠近那里的人十有九死,有好几回人送到我这里就是直接断气的。他们身上的伤口同里头那位姑娘一模一样。”

“鬼滩?”宋澈重复了一遍,而后不可置信,“您确定吗?那些人身上的伤口真的和她一样?”

“我行医数十载,虽不敢说医术高明,但至少我看过的病我还是不会忘记的。更何况,鬼滩非比寻常,我更不可能记不住。不过那姑娘虽说如今昏迷,但却不致死。”

宋澈闻言直接恳求道:“还请大夫救她一命。”

大夫点点头,但是目光又很为难,“救她不难,鬼滩的林子里有一味草药,对这种伤最是效果奇佳。公子若是想要她活命,恐怕得亲自跑一趟了。”

宋澈一点都没有犹豫,转身就朝大门走去,“一切拜托大夫了,请一定在我回来之前稳住她。”

扶桑是被嘴里苦涩的药汁给弄醒的。她动动手指,就听见烟淼兴奋的大喊,“姑娘,你醒了?”然后她才慢慢睁开眼,眼前一切都是无比陌生。

“我在哪里?”

烟淼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在医馆。你在东湖不省人事,路上遇见了宋将军。他二话不说就把你送到这儿了,我拦都拦不住。”

“宋澈?”这么说之前她不是在做梦,她看到的人真的是宋澈。扶桑嘴巴里苦的要命,伸手问烟淼要茶,“他人呢?”以宋澈的个性,不可能把她送过来就不管了。

烟淼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心的送她嘴边,“姑娘,宋将军待你可真是好。大夫说你背上的伤需要鬼滩林子里的一味草药,宋将军马上就去了。这都一两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

“咳咳咳……”扶桑狠狠呛了一口,她推开杯子,就要下床。烟淼赶紧拦住她,“姑娘你干什么?你伤得重,大夫说了不能随意乱动。”

她不肯听劝阻,就是要下来。烟淼拦不住她,扶桑走的又急,可是浑身根本没有力气。几乎一下床就栽倒在地,她跌跌撞撞的要爬起来,“我要去找宋澈!”

上回在鬼滩她虽说已经超度了所有冤魂,但是那地方阴气实在重。虽说现在是白天,但宋澈秉性纯良,万一再遇见什么呢?

大夫一进来就看见她们主仆二人趴在地上,也唬的不轻,“姑娘这是做什么?你伤的不轻,赶紧回床上躺着去。”

若她这时候还有力气定然要一张符纸烧到他脸上去。扶桑瞪着这大夫,“谁让你告诉他要去鬼滩的?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大夫抓抓头,眼前这姑娘美貌非凡,怎么开口*味这么浓。扶桑却是不肯放弃,继续要站起来,大夫束手无策只能摊这双手冲后头道:“公子你还是快来劝一劝吧!”

从前有人说一眼万年,扶桑不懂,只觉得好笑。可是这时候大夫让开身子,她还趴在地上,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宋澈好好的站在那里。

婆婆说,世上男子皆无情。婆婆还说世上最多余的便是情爱,她时刻铭记于心,这么些年她独来独往惯了。可是再也不会有像宋澈这样傻的人了。

他在明明可以上岸的时候游回来跟她一起沉入湖底。

他在明明可以逃走的时候紧攥着她的手腕带她一起跑出鬼林。

还有现在,他可以因为她的伤再次踏上鬼滩。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不管不顾,一切都只想着别人?扶桑眼里逐渐浮起雾气,她趴在地上,低低的喊:“宋澈……”

宋澈才回来,一身狼狈,脸上也有许多灰。这会儿听到她喊他,也没多想直接跑过去将她抱起来。扶桑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双臂,美丽的眼里有浅浅的泪光。宋澈以为她是痛的,“扶桑姑娘,我把药带回来了,你很快……”

“为什么?”她看着他问,这个人和婆婆口中说的男子一点都不一样。她开始怀疑婆婆的话,她不明白,“宋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或许真的有一种人正直善良如他,可是她不信会有这样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人。她同他非亲非故,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宋澈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对她?

宋澈也是被问的懵住了,耳朵也一点点开始发红。只是扶桑的表情实在太过郑重,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扶桑姑娘,我不能看你死在我面前。”

她骤然松开手,眼泪倏地就砸下来。然后身躯一软直接就往边上倒,宋澈伸出手将她稳当的搂进怀里,扶桑看着他的眉眼,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黄昏。

夕阳如血,男子面容冷峻,可是紧握着她的掌心却是温暖如春。

白云寺的主持没有算错,她命中的红鸾星已动。原来这就是宿命,无论她怎么推开,如何逃避,总要迎面遇上。

婆婆没有说错,她命中的情劫就要来临。她和宋澈之间注定要有瓜葛,还有那支离卦,扶桑眼泪如断线珠璃。偏偏是他?偏偏是宋澈,这么多人,如果是宋澈,她又要如何狠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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