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8.血河池

路上我们相顾无言，都在消化着泰山君爆料出的巨量信息。她说我们身怀仙命，那么就是说从外界跨界而入——至少通过许可途径进入者，都被阴间赋予了仙命的标识。

这一条信息给了我们前所未有的信心，若是在人世间，要对抗一尊鬼神实在艰难。可拥有仙命那就是另一回事，连泰山君都奈何不了，原以为是我们抱大腿，如今看来倒像是她抱我们大腿了。

麻烦也随之而来，除去要对付这里唯一的仙人酆都君，我们还得提防那居无定所的“天劫”，到底天劫是什么，什么时候会出现没人知道。这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实在让人心中惴惴。

陆阴阳依旧是最先恢复过来的那个人，她立刻探讨起自己感兴趣的学术话题来：“你问她，东方朔她认识么？”

罗立这回反应快多了，点点头：“认识，她说这是十二仙人之后唯一出现在度朔山的身怀仙命者。”

“她没法离开神桃树，但是能够看到听到，东方朔从血河池逆流而上，进入度朔山，她和东方朔还有交谈，东方朔以为她是神桃树之灵。不过双方还没交流两句就被返回的酆都君发现了，东方朔一下子就消失了。”

陆阴阳哦了一声：“可惜，如果东方朔停留再久一点，说不定到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罗立嘿嘿一笑：“谁知道呢？哪个人第一次干事儿都很谨慎嘛，遇到麻烦就溜是人的本性。东方朔先生这是明智选择，如果被酆都君留下，咱们这些徒子徒孙哪来的人生导师，是不是？”

他自称东方朔学徒不是一次两次，不过罗立更佩服的是东方朔的渊博学识和能言善辩，随机应变对罗立来讲可以说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我却是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儿。

“酆都君会不会趁着之前半世界重叠，直接留在人世间不回来了？”

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下来。

既然毗蓝婆、阎罗王、应龙都能够想到，那么酆都君自然也不会忘了这么一手。阴间即将进入新一轮的塌陷收缩，酆都君索性抛弃这块即将陷落的区域，进入人世间潜伏是一个不错的战略。

若是运用得当，或许他还能卷土重来。

“她说这一点不用担心。”

罗立给我们阐述泰山君的理由：“说来也算是一饮一啄了。如果酆都君不占据度朔山和神桃树，夺走泰山君的阴主之位，他反而是完全自由的，来去无碍。可这个阴主之位其实是和阴间绑定在一起，拥有这处半世界的众多洞察能力，但也让他根本离不开这里。所以哪怕是上次世界重叠，酆都君也没法走出阴间，进入人世间。”

他脸色有几分古怪：“这也是她故意没说的一点，算是阴了酆都君一手，酆都君自以为拥有了阴间的主宰权，这回有点气急败坏……”

我心里松了口气。

酆都君比起其他鬼神的破坏力大太多了。不说其他，光是他潜伏、背刺、暗中捣乱和策划阴谋的水准，其他鬼神难以望其项背，而且酆都君给我一种难言邪气的印象，绝不是那种会和人相安无事的中立派。

至少他被锁在阴间动弹不得，没法危害人间。

坏处也是有的，这种极端环境下也不知道酆都君疯狂下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毕竟眼看着自己拥有一切，却又要被全部生生夺走。

毗蓝婆道：“事不宜迟，还是从血河池下走，这样更快，万鬼门还得找到神荼郁垒，他们俩现在这状态实在不好相与。”

走血河池本不是一条真正的路，不过在毗蓝婆这位血河之主领路下，我们一点也不担心。

让人意外的是，血河池的支脉是在神桃树不远的一处坑洞里，或者说坑洞群中，坑坑洼洼的水洼里泛着红光，腻亮得让人想到蒙上了油的河面。

毗蓝婆走入水中，自己迅速融化进去，我们也跟上，经过沿途她的提醒，其他人也知道形态不过是鬼怪适应环境让自己更方便的一种变化。

成为液态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感受，就仿佛自己身体彻底展开来，原本那些被骨头和血肉封闭起来的器官也向外舒张，整个人随着血河一点点沉降，进入越来越深的紫红色中。

毗蓝婆在血池深处慢慢恢复了真身，伸手一招，那看不见的黑中有什么东喷薄欲出。

很快，一条蛇状物就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条大蛇身上长满了一颗颗白色眼睛，这些眼睛犹如一盏盏灯笼，将周围顿时照亮了起来。

这是我再一次见到千眼之主。

眼前的千眼之主比在佛岛那次又有所不同，体积更是巨大，上面的眼睛一颗颗更加圆润，肢体粗壮，体表还有一层光滑的暗红色鳞片。

“来。”

毗蓝婆冲我们挥手。

她挥手之间，又有第二根、第三根触手从血池深处钻来，我们一人跨上一根触手，千眼之主就朝着更深处游动起来。

距离我最近的罗立很是兴奋：“马烨，你看，咱这回是不是比南海那次爽多了？上回给搞得太狼狈了，这次直接人均一坐骑，仙命果然有用。”

我没好气道：“这又喘上了？之前谁吓得猴子一样。”

“此一时彼一时。”

他摇头晃脑，突然诶了一声：“我背上这位说，血河池的血眼，和神桃树有关系。”

前方的毗蓝婆笑道：“的确有些关系，外界有个说法，说血河池里的血眼是脱胎自神桃树，是一部分根须脱离了神树，变成了另一个形态。不过其实不是，这两者差异很大，血眼离不开血池，而且血眼攻击性强，会狩猎鬼怪，此外它们平时本体会互相扭缠在一起，在血池最深处，就像是这里的活动心脏。”

罗立皱眉：“她说，血眼和神桃树是同一种东西，不过她记不得它们的名字了，是上一个时代就存在的。”

这我们倒不意外。

按照生命体征越简单越纯粹越是寿命悠长，血眼（即千眼之主）和神桃树都是那种拥有巨大神异力量，但本身没有清晰意识的存在。时代变迁，鬼神沉睡，对它们来说都不是事儿，或许在它们眼里，所有鬼怪不过是一群跑来跑去的小虫子。

“不好……深处不对劲。”

毗蓝婆目光一凝：“鬼神的气息。”

“放松放松，是我。”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头戴冕旒，手持生死簿和判官笔的阎罗王张道成站在我们前方，露出习惯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