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谄媚大脑

鲁大道家在地下城东区一处让人很难记住地点的独栋楼房内。

或者说，那只是一间房，因为看似楼房的实体建筑实际上只凿了一个大约八十平米的洞。

并不规则，一览无余。

装修风格宜家宜室，家具布置中规中矩，和游默家没法比，毕竟奇幻学院的教导员，和完美情人公司的艺术总监的收入是不能比的。更何况，游默家有家底。

即便中规中矩，相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已经是豪宅了。

之所以是豪宅，首先体现在独居上。地下城空间有限，大多数人住在类似蜂巢的岩洞里，面积不过六十平。一居室或者两居室内不会有多少家具，毕竟，一台交换机和一张床，占不了多少位置。

其次，即便没见过世面的人都能看出，东南西三面精心改造过的玻璃幕墙造价不菲。遥控器一按，蓝天、白云、阳光、沙滩、海浪便一起涌进屋内。墙角摆有遮阳伞，遮阳伞下有张沙滩椅，沙滩椅下竟有七八平米的真沙子！

靠在沙滩椅上，游默清晰地感受到了热风和海浪。海滩尽头甚至还有两个比基尼辣妹，一边说笑，一边朝他慢慢走来。这种感觉真实无比，可见鲁大道是很讲生活品质的。

鲁大道端来一杯白水，递到游默手里。游默知道那两个比基尼辣妹是假的，所以也没多用眼光去照顾她们。

“教导员，这里的感觉，和奇幻世界里的感觉，哪个更真实一点？”

“你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可云岭县城附近，没有沙滩呐！”

游默对面的鲁教导，懒懒地躺在一张塑料藤编的靠椅上，双脚还机灵地翘上前面的小凳。他家靠椅很多，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

“奇幻世界更真，因为人在里面感觉不到假。”

游默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当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于是他摆出渴求知识的乖巧脸，问道：“教导员，虚拟现实交换机是怎么做到让那些虚拟的场景，那么逼真呢？”

鲁大道头枕双臂，“你可知道，人的感觉，都来自哪里？”

游默上下观察自己，“手啊，脚啊，肚子啊，脖子啊，全身都有吧？”

鲁大道哼哧一笑，笑容里，分明带有一分嘲讽和两分无奈，“我算是知道了，你为什么上不了云岭大学。”

嗯？

还笑我？你上过云岭大学吗？

这些话游默当然不敢讲，但他还想挣扎一下，“我上得了，只是不想去学经济管理而已。”

鲁大道不想打击他，像他这种天资一般——不，甚至有点笨的人，上云岭大学也是浪费资源。早早选择无忧俱乐部，是明智的。

可游移为什么要将这么一个很普通的儿子保护得这么严密？这小子难道一点特殊之处都没有？

没道理啊……

他决定以一种自然又隐晦的方式，来赢得这个刚出鸟笼也毫无戒心的笨小子的信任。

这种方式叫做传道。

“人的所有感觉，都来自一个地方，叫大脑。为什么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因为这条信息，是大脑告诉你的。”

游默没听明白，但身体冷了下来。

看游默眼珠滴溜溜地转，鲁大道就知道这小子有认真思考问题的好习惯，“细思极恐对不对？我们每个人，都被大脑主宰，它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的。人的所有感觉，酸、甜、苦、辣、痛、冷、暖等等，都是其他组织器官接触到后将信息上传至大脑，大脑再给予它们的反馈。就比如说，你的手拍在了钉子上，手不会痛，痛的是大脑。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游默惊了两秒，感觉他说得好有道理，于是微微摇头，不明白。他觉得这不能怨他，因为手拍在钉子上是什么感觉，他没有试过。

鲁大道直起了身板，决意打通这小子的任督二脉，“无忧俱乐部，找到了谄媚大脑的方法。交换机能够同步营造你在奇幻世界里遭遇的各种场景，通过头盔将场景信息以生物脉冲的方式上传至你大脑，你的大脑再基于该场景做出各种各样的反应。在交换机里，你处于深度睡眠状态，或者说，你处于被催眠状态。这种状态下，外部信息上传到你的大脑里，你的大脑会做出特别真实的判断，由此你的感觉也会特别真实。就像正在做梦的你，不会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这么一说，游默就明白了。

难怪奇幻世界那么真实，原来它架构在人的梦里！

他不确定这种理解对不对，反正他就这么理解了。如果再摇头，他担心会被鲁教导员嫌弃。他不想被嫌弃，因为他不想回家。

他无比认真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完全懂了，这让鲁教导员很满意。

解答了游默心里的困惑，鲁大道便可以很自然地掉过头来，让游默解答自己心里的困惑。礼尚往来这种传统美德，他相信家教严格的游默还是具备的。

“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你爸爸是怎么单独培养你的？”

作为当事人，游默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那不是单独培养，那是牢狱之灾。他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对别人倾吐，可鲁教导员看上去并不是一个适合接纳他苦水的垃圾桶。

他收敛情绪，如实相告，“和学校里的课程基本一样，只不过，我有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机器人老师，这个机器人老师完全服从我爸的指令。”

“按理说，地下城的小学中学师资都不差，你爸这么保护你，甚至不惜让你断绝与社会的联系，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谁说不是呢……我猜，我爸是认为那些孩子，最终都会进无忧俱乐部。而他，莫名其妙地一直反感这个地方，所以他不愿意我和其他人接触吧……”

终于，鲁大道听出了一丝端倪，“你还不知道，你爸爸为什么反感无忧俱乐部？”

“过去的事情，他从来不提，也禁止家里谈论无忧俱乐部。他认为无忧俱乐部是邪教，仿佛整个世界就他一个正派分子。”

鲁大道笑了。

一手打造了无忧俱乐部这艘航空母舰的传奇巨匠，到头来竟认为这是邪教！这个就玩味了。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你爸爸和无忧俱乐部的关系咯？”

游默耸耸肩，很无奈，“我姑姑曾经很隐晦地提过，我妈妈的离开，也跟无忧俱乐部有关。但我爸不准她告诉我以前的事，弄得我一度怀疑，那是国家机密。”

鲁大道有点迟疑。

转念一想，游移既然不想告诉儿子实情，那他就别多嘴了。他已经预见到，要不了多久会和游移产生交集，最好不要发生某些不愉快，影响两人的互利合作。

“对了，还有一点，”游默猛地坐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爸也不许我了解灵族的事情。教导员，灵族，还有灵族女王，你应该很了解吧？”